三人久在江南,听了还不怎的,那车把式可是清楚,太阴山与太阳岭,同为皖南皖北黑道两大魁首,凡淮河两岸的黑道中人,莫不唯他们马首是瞻,两家主脑之人更是同门的师兄弟,太阴山的首领是师兄,姓全名祖望,人称“剑震天南”,据说他当年艺成,远赴江南武林,以一口剑会遍江湖群豪,却无一人能令他俯首称臣,故些留了个“剑震天南”的名号,而师弟邓文冲,则以一对判官笔打遍中原无敌手,独创的“连环笔”功夫更是以暗器入招式,传说有明双笔,暗双笑,令人防不胜防,这两人凡是武林中人,提起来莫不有头疼的,这姓顾的惹了太阴山的人,可说一条命已有大半条交到了阎王手里,哪还有不死的。
这顾三见状微微一笑,“嘿,这位老哥知道太阴山的厉害,贪生怕死原也是人之常情,这不是安宁之地,你们几个赶快走吧。小心没吃羊肉,反惹了一身的骚气!”
君橙舞觉得这顾三虽然谈吐粗俗,但言语之间豪气勃发,自有一种挥斥方遒的气度,令人不禁为之心折。她生性好交,已有心结交这一个朋友,她大小姐的习性,本来便是天不怕地不怕,天蹋下来也只拿它当被盖,当下道:“兄台此言差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是我辈中人的本色,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即使不怕这些个小毛贼,杀的人太多了,卷钝了老兄这钢刀的刀口,可也是得不偿失啦!”
她言语伶俐,口齿便给,这一番话听得何景明暗暗皱眉,顾三却是心怀开畅,大笑道:“小娃子,赶情你猜出了老子的来历,故而说这一番话来讥讽我是不是?”
君橙舞愕然道:“这话从何说来?”
顾三回手从背手提出一把大刀,笑道:“我顾三平生行走江湖,刀口上讨生活,全靠这一把刀撑场面,人家都称我这刀叫‘不钝刀’,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君橙舞见那钢刀精光四射,刀上隐隐带有血痕,实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好刀,闻言笑道:“那自是这刀打造精良,百折不损了。”
顾三笑道:“错了,因为我每次出手,只用一刀,而且必是一刀毙敌,这一刀,也必定要斩在敌人咽喉之上,那处肌肉柔软,又无骨头,是故我虽然出刀千次,但毫无磨损,这刀也便叫作‘不钝刀’!”
君橙舞听的呆住,这才是真正的江湖豪杰,不禁折服道:“看来前辈在江湖上必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她本来称他为老兄,兄台,但这时既为其武功所折,不由自主的称起了“前辈”来。
顾三哈哈大笑,“我看你也是练过的,只是难得名师指点,练的功夫也便杂而不纯,哪天我教你两手,包你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君橙舞喜道:“多谢!”何景明在旁不住摇头,这分明是个煞星,他不来惹你已经算好,哪有自己送上门去的,又听顾三说自己每杀一人只出一刀,看那刀上淡淡血痕,不知这凶神已杀过了多少人,转头看高启处,却见他镇定自若,不禁有些惭愧,挺起胸膛,咳嗽一声,待要说两句硬气话充场面,这时顾三又道:“只是今日我有些事情要办,你们在此多有不便,还是快些去吧,就当顾某交了三位朋友就是,日后相会,再行杯酒言欢。”
何景明大喜,刚想应好,却被君橙舞抢在头里道:“这话是怎样说来,既然是交了我们这三个朋友,自然要以朋友之义相待,不知顾兄是把朋友二字怎样看的?”
顾三微微一愣,没想到君橙舞竟出言反驳,只得道:“两胁插刀,义不容辞,还有什么可说的?”
君橙舞笑道:“既然如此,顾兄要赶我们三人走,就是不全我们三人兄弟之义,名震江湖的顾三,做出这等事来,不怕丢人么?”她生性机灵,既然打定主意要在这里瞧热闹,强词夺理的说出一番话来,倒把顾三说的无言以对,嗯了一声,“这个……这个……”
这时何景明道:“贤弟,既然顾兄有要事在身,我们何苦在这里打扰于他,这于理不合啊。”
君橙舞不理他,回头向高启道:“你说呢?”
高启总是一副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闻言缓缓道:“留在此地也无妨,就当是见识一下好了。”
君橙舞喜道:“二对一,这次你没得跑了,要走你一个人走吧。”何景明看看庙外的大车,又看看庙里的三人,一时犹豫不决。
这时那车把式已将车子套好,叫道:“三位相公,你们走不走,小的可不敢在这地方多呆,多呆一刻,脖子上的脑袋儿便不稳一分。”
何景明愣了半晌,一跺脚道:“罢了,算是怕了你们了,就当我舍命陪君子。”说完大步走进去,坐在高启旁边。
君橙舞大喜,“这才是真英雄,真汉子!”何景明苦笑一声,“我可不想当什么真汉子,但临危丢下朋友不管,这种事可要在背后戳脊梁骨,焉能做得?”
顾三心中一叹,这三人竟是要在此地不走,罢了罢了,反正自己与他们甚是投缘,就护着他们又如何?闭上眼睛道:“三位请在庙后歇息,半夜这里会有人来,三位只要是不出声,应该没事。”
君橙舞在他背后扮个鬼脸一笑,自顾自的到后庙,找个干净的地方,拉条毯子,沉沉睡去,至于那车把式,却早吓的套车逃之夭夭了。
君橙舞这一夜睡的甚沉,迷蒙之中还梦见来了数百名敌人,自己则与那顾三并肩作战,杀的一口剑鲜血淋漓,突然高启被敌人抓住,君橙舞大叫道:“我来救你!”挥剑便要冲过去,突然觉得喉咙处一阵冷嗖嗖的寒意,不禁一下醒了过来,一看大惊,原来有四口明晃晃的刀子,正抵住了自己的咽喉,不禁叫道:“什么人?”
但见面前是一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倒也颇有英气,冷笑道:“看你文文弱弱的样子,你要救谁啊,看你也像个练家子,你试试,现在身上还有力气吗?”
君橙舞她虽然武功不高,但在家中习练十余年,倒也小小有些成就,此时稍一提气,顿觉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不禁呻吟一声倒了下去,这才知道是被人下了毒,不禁气道:“有种便明刀明枪的玩儿一场,使卑鄙手段暗算,算什么本事?”
这时何景明与高启也同时被绑了起来,只是都躺在地下,沉沉睡去。那中年汉子听君橙舞如此说,冷笑一声,“对付你可用不上我们独门秘传的‘散功香’,可是今天有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顾云璋顾三爷在场,我们已有十几名好兄弟折在他手下,说不得要小小用上一点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