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喧嚣渐渐散去,澜府仿若被一层静谧的薄纱所笼罩,表面上依旧是雕梁画栋、井然有序,朱红的廊柱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精致的雕花窗棂投射出繁复的光影,庭院中的花草树木也依旧葱郁,丝毫看不出即将有风暴来袭的迹象。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却暗潮汹涌,一场更为严峻、错综复杂的危机,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猛兽,正悄然向桃喜逼近。
张月自宴会上被桃喜抢了风头后,心中嫉恨的火苗“噌”地一下便熊熊燃烧起来,那火焰炽热且狂躁,几乎要将她仅存的理智吞噬殆尽。
她满心不甘,回到自己院子后,彻夜未眠,在那昏黄摇曳的烛光下,如同一尊阴森的雕像般静坐许久,满心都在盘算着如何扳回一局,让桃喜彻底失宠,沦为这澜府中的边缘人。思来想去,她狡黠的眼珠一转,决定使出那最为阴损、也最能直击人心的一招——在澜公子耳边吹枕边风。夜幕深沉,万籁俱寂,唯有张月院子里的烛光在不安分地跳动着,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仿若鬼魅起舞。
她精心梳妆打扮一番,穿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粉色纱衣,那纱衣仿若春日里最轻薄的雾霭,轻柔地贴合在她的肌肤上,使得纱衣下若隐若现的肌肤仿若凝脂,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勾了去。她散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仅用一根丝带轻轻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随风轻轻飘动,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韵味,活脱脱一副受尽委屈的柔弱女子模样。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昂贵的香料和脂粉,她特意从中挑选出一款馥郁香氛,轻轻涂抹在脖颈、手腕等处,那香气清幽而持久,能够不动声色地撩拨人心。
待澜公子踏入房间,她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声响,迅速起身相迎,莲步轻移间,香气四溢。未等澜公子开口,她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娇嗔地哭诉起来:“公子,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说着,眼眶中便泛起了盈盈泪光,好似那受了天大委屈的娇花,在风雨中飘摇,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澜公子微微皱眉,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问道:“怎么了?这好好的,哭什么?”张月抬起头,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抽噎着说道:“公子,您是不知道,今日在宴会上,姐姐她故意打压我。您瞧她穿的衣裳,和臣妾的那般相似,分明是想让臣妾在众人面前出丑。还有啊,她介绍菜品时,那语气,高高在上的,根本就没把臣妾放在眼里,臣妾在席间,简直如坐针毡。”说着,她还不忘轻轻颤抖着双肩,那颤抖的幅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以增强自己的可怜模样,仿若一只受伤的小鹿,在无助地寻求庇护。
澜公子听了,心中虽有些疑虑,毕竟他深知桃喜平日里并非这般张扬跋扈之人,但见张月哭得这般伤心,也不好立刻驳斥,只得安慰道:“好了好了,莫要哭了,许是有什么误会,明日我问问她便是。”张月见澜公子并未完全相信自己,心中暗急,眼珠一转,又添了一把火:“公子,这还不算完呢。臣妾听闻,姐姐平日里苛待下人,府里好多下人都对她怨声载道。就说那小丫鬟翠儿,月钱时常被克扣,连温饱都成问题;还有小厮柱子,只因不小心打翻了姐姐的一盆花,就被她罚去扫茅厕,一去就是大半月,这也么狠心吧。”
张月说得绘声绘色,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特意模仿着下人们平日里的抱怨口吻,眼眶红红的,仿佛亲眼所见一般,让人听了不禁对桃喜的品性产生怀疑。澜公子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虽风流多情,可骨子里却也有着几分正直,最看不惯苛待下人的行径。“竟有此事?”他喃喃自语道,心中对桃喜的印象不禁大打折扣。这一夜,澜公子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张月哭诉的模样以及她所说的那些话,对桃喜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冷淡了下来。
而桃喜这边,起初并未察觉到澜公子的异样。她依旧每日早起,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忙着处理府中的各项事务,从内务的账目清算,确保每一笔开支都清晰明了,她会仔细核对每一笔采购的明细,大到修缮庭院所用的木材、砖石,小到厨房每日所需的葱姜蒜,都不容有一丝差错;到外务的宾客应酬,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文人雅士,她都能应对自如,以优雅的仪态、得体的言辞周旋其中,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然而,几日下来,她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
以往澜公子偶尔还会来她院子里坐坐,与她闲聊几句,或是一同用膳,共享那片刻的温馨,可如今,连续好几日都不见他的踪影,就算偶尔碰面,澜公子的眼神也透着疏离,言语更是冷淡,仿若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墙。一日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桃喜正坐在院子里核对账目,微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未能驱散她心中的阴霾。她手中的笔停在空中,久久未曾落下,那笔尖上的墨汁在纸上晕染出一小团深色的痕迹,如同她此刻紊乱的心境。
她眼神中满是悲凉,心中明白,定是张月在背后搞了鬼,可她却无力辩解。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流言蜚语一旦传开,便如同野草一般,有着顽强的生命力,难以根除,更何况是从张月口中说出,又有澜公子的几分信任做背书,想要澄清,谈何容易。“小姐,您别太伤心了。”玲儿在一旁轻声劝慰道,眼眶泛红,她心疼小姐所遭受的这一切。
桃喜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玲儿,我没事儿,不过是些小人伎俩罢了。”可话音虽如此,她的眼神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起来,那隐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硬是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怕一落泪,便泄了心中的那股气。桃喜深知,此刻若是慌乱,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迅速冷静下来,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她明白,要想在这场危机中寻得生机,就必须掌握更多的主动权,而那些被张月欺压过的下人,便是她的突破口。桃喜开始暗中留意府中的动静,打听那些被张月欺压过的下人。
很快,她便知晓了小丫鬟翠儿和小厮柱子的遭遇。翠儿是个身世可怜的小姑娘,家中贫困,为了补贴家用才入府当丫鬟。可张月却时常无故克扣她的月钱,有时甚至以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将她原本就微薄的月钱扣得所剩无几,导致她平日里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身形瘦弱,面色蜡黄,走路都有些虚浮。
夏日里,别的丫鬟都能吃上几口冰糕解暑,她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冬日,单薄的衣裳根本抵御不了严寒,她常常在夜里被冻醒,瑟瑟发抖。柱子原本是个老实本分的小厮,负责在院子里搬挪物件,只因一次不小心打翻了张月心爱的一盆兰花,那兰花品种珍稀,是张月好不容易求来的,她便怀恨在心,罚去扫茅厕,那茅厕环境恶劣,臭气熏天,夏日蚊虫肆虐,冬日寒风刺骨,柱子每日回来都累得瘫倒在地,苦不堪言,身上还时常带着伤。
有一回,他在清理茅厕时不小心滑倒,手臂被划伤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直流,可张月不但没有丝毫怜悯,还骂他做事不小心,不准他休息去上药。桃喜心中对他们的遭遇深感同情,决定拉拢他们为己所用。一日深夜,待府中众人都已入睡,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打破寂静。
桃喜带着玲儿,悄悄来到翠儿居住的下人房舍。那房舍破旧简陋,四处漏风,月光透过缝隙洒在屋内,映照出屋内仅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一床单薄的被子。翠儿蜷缩在床角,冻得瑟瑟发抖,听到有人进来,吓得差点惊呼出声,身体本能地往墙角缩了缩。“翠儿,别怕,是我。”桃喜轻声说道,语气中透着关切。
翠儿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来人是桃喜,心中一惊,忙不迭地起身行礼:“夫……夫人,您怎么来了?”桃喜上前一步,轻轻握住翠儿的手,那手冰凉刺骨,仿若冰块一般,让桃喜心中一酸。“翠儿,我知道你在府中受了不少委屈,今日我来,便是想帮你。”说着,桃喜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到翠儿手中,“这里面有些银子,你先拿着,去买些吃的,补补身子。”翠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荷包,眼中满是不敢置信,随即泪水夺眶而出:“夫人,您……您为何对我这般好?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丫鬟。”
桃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翠儿,在我眼里,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被善待。你放心,往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只要你愿意,以后便跟着我,我定不会亏待你。”然而,让桃喜意外的是,翠儿并没有立刻答应。她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嗫嚅着说:“夫人,您的好意翠儿心领了,可是……可是张姨娘那边,翠儿实在是怕……她手段厉害,要是知道翠儿跟了您,定会让翠儿吃不了兜着走。”
桃喜心中一沉,她没料到翠儿会如此惧怕张月,看来张月平日里的威慑力不小。但桃喜并未放弃,她轻声安慰道:“翠儿,我理解你的担忧,可你想想,若一直这样下去,你要受多少苦?我既然敢来找你,就有办法护你周全。你只需悄悄帮我留意些事儿,不用太张扬,张月不会轻易察觉的。”翠儿咬着下唇,眼中满是挣扎,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摇了摇头,说:“夫人,对不起,翠儿实在没这个胆量,还望夫人莫怪。”桃喜虽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不能强迫她,只得叹了口气,说:“罢了,翠儿,你既然如此决定,我也不勉强你。若是日后你改了主意,随时来找我便是。”说完,桃喜又叮嘱了几句,让她照顾好自己,便带着玲儿离开了。
从翠儿那儿出来后,桃喜心里有些沉重,但她没时间过多伤感,眼下还有柱子可以争取。她们来到柱子居住的地方,柱子正躺在一堆干草上,身上盖着一件破旧的棉衣,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桃喜轻轻唤醒他,柱子睁眼看到桃喜,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跪地求饶:“夫人,夫人饶命,小的知错了。”桃喜忙扶起他,说道:“柱子,你莫要害怕,我不是来责罚你的。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今日特来帮你。”
说着,桃喜让人拿来一套干净的衣裳和一些伤药,“你先把身上的伤养好,这些衣裳你换上,日后便跟着我,我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柱子感激涕零,泣不成声:“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小的愿为夫人做牛做马。”就这样,桃喜虽没能拉拢翠儿,却成功收服了柱子。她深知,柱子在门房值守,对府中人员的进出了如指掌,谁与外客频繁接触,谁在夜间鬼鬼祟祟地出入,他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有了柱子的助力,桃喜便能掌握更多府中内幕消息,为自己的反击做好充分准备。然而,桃喜的危机并未就此解除。张月见澜公子对桃喜的态度渐冷,心中得意不已,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她不仅在澜公子面前继续添油加醋地诋毁桃喜,还妄图在府中的其他女眷面前孤立她。她时常召集一些与她交好的妾室、丫鬟,在花园的角落里窃窃私语,一见到桃喜走来,便戛然而止,眼神中满是轻蔑与嘲讽。她还故意在众人面前炫耀澜公子对她的宠爱,今日戴着新得的翡翠首饰,明日穿着华丽无比的锦缎衣裳,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仿若她才是这澜府的正主。
在一次女眷们的聚会中,张月更是公然发难。众人围坐在一起品茶聊天,气氛看似融洽。张月却突然清了清嗓子,娇笑着说道:“姐妹们,你们可知,这府里的事儿啊,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就说咱们的当家主母,平日里看着和善,可对待下人却……”说着,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扫向众人,见众人都被她吸引,便接着说道:“我听说啊,有个小丫鬟,不过是犯了点小错,就被狠狠地罚了,到现在都还病着呢。”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虽有几人心中不信,但也不敢贸然反驳。桃喜坐在一旁,心中怒火中烧,可她深知此时若是发作,只会正中张月下怀。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府中的事儿,自有公断。若是有人受了,委屈,自然该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张月冷哼一声,心中暗恨桃喜的沉着,可表面上也不好再继续纠缠。
与此同时,桃喜也在暗中谋划着更为隐秘的反击。她利用柱子收集来的信息,得知张月暗中与府外的一位神秘商人有往来,似乎在谋划着什么。桃喜心中一惊,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重大的隐患,她一方面让柱子留意那商人的行踪,试图摸清他们的目的;另一方面,她开始在府中的账本上做文章,仔细查找是否有账目异常,以防张月利用府中的钱财做不法之事。桃喜仔细翻阅账本,每一页都看得格外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桃喜发现近期有几笔支出有些可疑,用途标注含糊不清,涉及的金额却不小。她心中暗自揣测,这会不会与张月和那个神秘商人的勾当有关呢?为了进一步核实,她决定找府中的账房先生询问。账房先生起初有些犹豫,毕竟这事儿牵扯到府中的敏感问题,但在桃喜的诚恳劝说下,还是透露了一些线索。原来,那几笔钱是用于购买一些“特殊药材”,但具体是什么药材,用到何处,却无人知晓。桃喜越发觉得事情蹊跷,她叮嘱账房先生继续留意,如有新的情况及时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