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京

黄二郎是先林如海父子几天到的神京城的。

从扬州出发时,他走的是陆路,虽颇为颠簸,但比坐船要快上不少。

这几天里,他边隐藏行迹,边在户部右侍郎崔元等人的引荐之下,游走拜访于神京城各个官员府宅之间。

有银子的开道,他把黄家所犯之罪往小了说,把林如海所行之事往滥用私刑、草菅人命上谈。

一时间,竟在神京官场上编织了一张针对林如海的网。

当然,他所拜访之人多是一些之前便和黄家有关系、受过黄家贿赂的官员,虽其中并无宰辅之臣。

但如此也应足够了。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四月中旬。

……

隆治十一年四月十七这天,神京城运河码头上迎来了一艘官船,船上正是林如海一行人。

许是知道此番进京述职后,他多半会就此留任于京中,所以林如海把下人奴仆、一应家私都带了过来。

船只靠岸,林瑾、贾琏先行回了贾府,林如海则立刻往皇宫赶去,其余下人在管家老林的带领下去了神京城林宅。

那是林如海之前于京中任职时所置办的宅院,如今长久未住,需要好好打扫一番。

荣国府,梨香院。

贾敏和黛玉母女俩正翘首以盼着。

林如海于扬州开始行动之后不久,贾府就从贾琏所寄书信中知晓了林如海之前是假意病重,一时间几人欢喜几人愁。

而黛玉母女俩则人逢喜事精神爽,之前的“病”一下子就好了。

她们于前几天收到了林瑾的信,得知林如海已处理好扬州之事,将要回京述职的消息,自是欢喜异常,每日苦等着消息。

而今天,终于等到了。

“夫人,小姐,少爷回来了!”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门外响起,正是紫鹃,她身后还跟着雪雁,两人小脸上都很是激动。

听到这句话,黛玉和贾敏“腾”一下站了起来,正欲出去相迎,就见林瑾已经走了进来。

“娘亲,阿姐,我回来了!”

看着眼前两月未见的人,林瑾思念之情溢于言表,然而没等他走上前去,怀中就扑进来了一个柔弱的身子,正是黛玉。

“瑾儿,我好想你!”黛玉轻声说着,一双手抱得很紧。

“我也想你。”

一旁贾敏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只是笑着笑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古怪,然后眼睛越来越亮。

“以后需找机会和老爷说说才是。”她在心里想着。

……

皇宫,御书房。

隆治帝正坐于御案之后,打量着眼前躬身站立于殿中的林如海。

“林卿,我们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禀圣上,自微臣于隆治四年出任两淮巡盐御史,至今已有七年未曾见过龙颜了。”林如海恭敬答道。

“这么久了啊。”隆治帝轻叹一声,然后语气陡然转冷,“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了,所以你才忘记了身为臣子的本分?”

听闻此言,林如海赶忙跪下,“微臣不敢。”

“不敢?那你为何不遵守朕的旨意,强杀黄氏一家?他们真的是畏罪自尽么?”

隆治帝声音中夹杂着怒意。

见此情形,林如海也不再隐瞒。

“陛下,黄家之人确实为臣所杀。但微臣认为,他们该杀!”

“黄家于扬州立足数十年,期间联合别家垄断盐市、操纵盐价、贩卖私盐、草菅人命。

正是因为这一桩桩、一件件黄家所犯之罪孽,所以微臣才非杀他们不可。”

林如海昂首直视隆治帝,声音坚毅。

“那你可知朕为何要保他?”

“微臣不知,但不管什么,都不能成为陛下容忍他们为祸百姓的理由。”

见林如海如此,隆治帝叹了口气,索性不再与他辩驳。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朕本是欲在你处理好江南盐务之后,将你擢升为户部侍郎的,在那个位置上先打熬几年再顺势入阁。

但现在看来,你还是再多磨练磨练吧。擢升之事暂且不提,等明日上朝之后,再与群臣仔细商议商议你在扬州之功、之过。”

“谢陛下。”

林如海内心轻叹了口气,虽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但如此情形,仍让他觉得圣上未免有几分凉薄。

端坐于御案之后的隆治帝,冷眼看着林如海这些年白了一些的头发,和饱经风霜的面容,也是叹了口气。

“林卿,除黄家一事外,你这些年来在扬州还是劳苦功高的,朕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不知你想要什么?”

听闻这话,林如海抬头看了隆治帝一眼,原本冷硬的面庞微微有些动容,“谢陛下!”

思索片刻,他继续说道:

“陛下,犬子已经九岁,到了该进学的年纪了,不知臣可否为他求一个国子监名额?”

大周朝是严禁学子异地科考的。

除国子监这种中央官学的学生以外,其余人都必须在户籍地参加童试、乡试,获得举人功名后再进京参加会试、殿试。

而入国子监也很简单,除各地选拔上来的贡监、捐钱得来的例监之外,还有针对官员子弟的荫监。

大周朝规定,文官中京官四品及以上、外官三品及以上,武官中二品及以上的官员,准许送一子入监读书。

林如海所担任的巡盐御史只是十三道监察御史之一,官职正七品,位卑但权极重,而他的本职兰台寺大夫则刚好为正四品官员。

只是从他之前抗旨之事,和皇上如今对他的态度来看,明日朝会之后,他大概率是要被降职的,到时自然也就没有了恩荫的机会。

不能入监读书,林瑾科举时就必须要返回苏州,甚是麻烦,所以才有了现在之请。

听闻林如海的话,隆治帝有些疑惑,但很快又想明白了他所虑之事。

“哦?只如此一个请求吗?入国子监实为小事,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再提一个。”

“陛下,微臣别无他请。”

“好,朕允了。”看林如海不似作假,隆治帝微微颔首。

“臣林如海,谢陛下。”

“没有别的事了,你退下吧。”隆治帝摆了摆手。

“微臣告退。”说完,林如海便躬身退出了御书房,出宫往贾家赶去,步伐很是急促。

此刻她对妻女的思念,完全压过了对明日朝会的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