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官场与情场的纠葛

然后过两三个月,夫人你就回广东去,买个大宅子住着,再收养个儿子,这样也不算亏待夫人你,比回京城让那些王公大臣折腾强多了。”香屏听了这一番话,心里就信了,就按他说的办。一边跟船主商量好,还告诉仆人别把这事说出去。

过了一天,船到上海了,周庸佑先派人上岸找好旅馆,然后把晋祥的尸体运到旅馆里。所有的行李也都搬到旅馆了。把买金子和花粉的事跟地方官报告了,求地方官帮忙跟上面说一声。接着就开始办丧事,把人入殓了。出殡以后,在上海待了两个月。这时候就周庸佑和香屏在一块,孤男寡女的,就跟干柴烈火似的,肯定就出事了。周庸佑又很会哄人,香屏就跟他好上了。原来带的三十多万两银子、珍珠宝石、古董玩物,还有准备送给王公大臣的礼物,加起来有四十来万,都落到周庸佑手里了。其他跟着回京城的仆人,每人给了五七千两银子不等,还告诉他们别声张,都打发回老家了。这些仆人看大人死了,自己还得了不少钱,哪还管那么多,就跟香屏说了几声谢谢,都走了。周庸佑看事情都办好了,觉得没人知道,就安安稳稳地拿了这些钱和东西,还多了个漂亮的小老婆,可高兴了,就想带着东西回广东。跟着他的都是他信得过的人,到广州以后,就回大宅子了。家里的丫鬟仆人还不知道咋回事呢,只有邓氏收到周庸佑从上海寄来的信,知道海关监督晋祥在半道上死了。看丈夫回来带了好多金银财宝,还多了个穿旗装的漂亮小老婆。这时候是十二月,天气特别冷。香屏嫁给周庸佑以后,就把孝服脱了,穿得可漂亮了:头上戴着抹额,那颗珠子特别亮;耳朵上戴着金耳环,上面镶着钻石,晃得邓氏眼睛都疼;梳着双凤朝阳的发髻,旁边插着两朵海棠花;头上的钗子、手上的镯子,数都数不过来。身上穿着箭袖京酱宁绸金貂短袄,外面套着荷兰缎子银鼠大褂,下面穿着顾绣八褶裙,脚上穿着藕灰缎花旗装鞋。长得眉如新月,眼似流星,嘴唇红红的,牙齿白白的,脸蛋白里透红,就跟二十来岁似的。两个丫鬟跟着她,到了厅里,先给邓氏行了个礼。周庸佑让仆人点上香烛,拜了拜祖先,然后就把香屏带到左边的正房里。

邓氏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想,这人长得这么好看,气质又这么好,普通人家肯定没有,那种风流地方也找不到。以前听说晋大人有个小老婆,从京城带来的,长得特别漂亮,难道就是这个人?想了一会儿,觉得肯定是。有一天,趁着没人的时候,邓氏就跟周庸佑说:“晋大人半道上死了,老爷从上海回来,不知道晋大人的家里人都安排在哪了?”周庸佑一听,以为是仆人把事说出去了,所以邓氏才知道,就生气地说:“我自己的事,你别管,你要是管,我可跟你没完!”邓氏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就说:“我能有多大本事,哪敢管老爷的事?就是晋大人生前对老爷那么好,老爷你可别忘了。”周庸佑哼了一声,说:“在海关的时候,就是互相利用,挣点钱,哪有什么大恩?”邓氏说:“老爷还打算跟着他回京城找个出路呢,这又怎么说?”周庸佑不知道该咋回答,就火了,说:“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你就是嫉妒,拿这些话来捣乱。哼!我自己的事,你敢怎么样?”邓氏也生气了,说:“老爷买伍家丫鬟当小老婆的时候,我一句话都没说。可是晋大人对老爷有恩,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老爷趁着他死了,抢他的钱,占他的老婆,还有没有天理了?”周庸佑听了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大骂道:“古人说过:‘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你要是能看得惯,就接着在这儿住;要是看不惯,随便你怎么办!”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邓氏被他气得不行,只觉得血往头上涌,嗓子里一热,一口血就吐出来了。正好丫鬟宝蝉端茶进来,看到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跑去香屏房里告诉周庸佑。周庸佑不耐烦地说:“死了就死了,别来跟我说!”宝蝉没办法,又跑去二姨太太房里说。二姨太太一听,也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看看。

不一会儿,好多丫鬟都到邓氏房里了,看到地上都是血,邓氏脸色蜡黄,都慌了神。周庸佑在旁边不管不问。二姨太太赶紧让丫鬟瑞香去找个医生来。瑞香问:“找哪个医生呢?”二姨太太说:“听说有个姓李的医生,叫子良,医术挺好的,快去请来。”瑞香就去了。二姨太太又让丫鬟们好好照顾邓氏,把邓氏扶到厅里的炕上躺着。一会儿,瑞香回来说:“李医生来了,就在外面。”二姨太太赶紧让丫鬟准备。只见李子良戴着玳瑁眼镜,穿着半新不旧的花绉长夹袍,身上有股烟味,晃晃悠悠地走进厅来。先看了看邓氏的脸色,问了问病情,知道是吐血了,就开始给邓氏把脉。先把左手脉,又把右手脉,他那近视眼紧紧盯着,把了好一会儿,又让邓氏伸出舌头看看,然后说:“这病不严重,女人本来血就旺,就是一时血往上涌,吃一副药就好了。”二姨太太听了,稍微放心了点。可是看他开的方子,都是丹皮、香附、归身、炙芪这些药,乱七八糟的,感觉不太对。李子良开完方子,二姨太太给了他点钱,把他送走了。然后赶紧让丫鬟们煎药,扶邓氏回房休息。药煎好端来,二姨太太喂邓氏吃了药,扶她睡下。那天晚上,二姨太太和宝蝉、瑞香都在邓氏房里守着。

谁知道到了半夜,那药一点用都没有,邓氏吐得更厉害了。二姨太太这下慌了,大半夜的也没地方找人帮忙,只能嘴里念叨着“救苦救难慈悲大士”,问邓氏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邓氏有气无力地说:“我没儿没女,有什么好交代的?就希望妹妹别像我这样脾气急,能忍一忍,还能多活几年。要是我娘家有人来,麻烦告诉他们我不孝了。”说完,眼睛往上一翻,嗓子里咕噜一声,就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