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面鸮的眼

清脆的道铃声,回荡在黑漆漆的森林中,惊起阵阵黑鸦。

白骨槐树不再多言,陷入沉默,饶有兴致的望着楚阳。

想看看那位晃动道铃的凡夫,到底有什么把戏。

它认识那个道铃,来自“高道长”,里面藏着俗类纸人。

高道长是它的追随者之一。

不久之前,那位老道士带来人类百姓,交换火槐树枝。

这是一种司空见惯的交易。

老道士用火槐树枝点化百姓入邪,为他创造邪祟。

创造成功之后,再将入邪的百姓送来这里供它享用。

两全其美。

至于那些百姓的死,他们谁都不在乎。

反正是韭菜一样的东西,割完一茬,再长一茬。

如今,楚阳举着道铃。

莫非这个凡夫,杀了高道长,抢来了那个俗类纸人?

此刻便是以那只邪祟为依仗,想要与自己掰掰手腕?

笑话。

自己身上燃烧的火焰,是纸人的天敌……

噗嗤……

又有一颗鲜红眼球,从白骨槐树的躯干裂缝中凸显。

这股不属于它的邪恶力量,令它备受折磨。

它身上的鲜红眼球还在持续增多,逐渐蔓延全身。

眼球暴射红光,照亮整片森林。

红光暴射之下,秦崖有些眩晕。

眼中能见的世界越来越小,尽被那越来越鲜红的光芒占据。

他明白,那些眼球来自“人面鸮”,是一种主奴印记。

这棵白骨槐树,也是“名花有主”的。

甚至那只人面鸮,近期可能来过这里,见过这棵树。

只是自己没机会见到它。

仔细想想……倒也是一件幸事。

不过,楚阳手里的道铃从何而来?

莫非它不是“沾染”了邪祟,而是……

……

“那歪鼻子老道士的邪祟呢?”

“那只纸人呢?”

白骨槐树静静等待着,可却始终没有看见纸人邪祟。

莫非,那位晃动道铃的凡夫,只是虚张声势的假把式?

“你啊你,尚未驾驭那只邪祟,它躲在道铃里不听你的……”

看到这里,白骨槐树的脸上,终于重新浮现笑容。

它瞥了一眼楚阳和秦崖,随即将树枝蔓延向楚阳。

同时张开槐树躯干部位的血盆大口。

闹够了,该结束了……

可就在这时,它身上无数颗鲜红眼球,骤然紧缩!

猛然回头,却见一只燃火的拳头,已然没入树干之中。

嘭!

燃烧的纸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白骨槐树的身后。

一拳轰爆大片树干!

听闻异响,本想拉着楚阳逃离的秦崖,猛然回头望去。

随即虎躯一震,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惊骇一幕。

原来楚阳晃动道铃,真的召出某些邪祟。

而且邪祟还神不知鬼不觉绕到槐树身后,给予致命一击!

叮铃铃——!

楚阳再晃道铃,清脆铃声响彻森林。

逃?

能往哪里逃?

自打一开始,楚阳就没想过逃。

不仅他没想过要逃,眼前这棵槐树邪祟也别想逃。

下一刻,随着道铃声,纸人舒展双臂,挥舞双拳,

它的脑海中浮现当初在那祠堂中,楚阳暴揍自己的场景……

纸人也学着这种路数,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手向前轰去。

将那异化成白骨的庞大树躯,轰成了满地的残枝。

白骨槐树奋力挣扎,甚至想引动烈火,烧穿这只纸人。

可诡异的是,这只纸人非但不惧烈火,反倒主动吞噬。

不应该啊……

白骨槐树感觉自己的任何反抗,都是无力的挣扎。

最终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七十年道行,被纸人双拳轰成粉碎。

想逃也逃不掉……毕竟,它只是一棵没有腿的树……

片刻后,燃烧的纸人踩在槐树残枝之上,等待楚阳的下个命令。

秦崖就停留在楚阳的身后,此刻呆若木鸡僵在原地。

他的右手,按在腰间皮鼓之上,随时准备召出自己的邪祟。

可是现在,还有必要么?

他望着沦落为满地残枝的邪祟槐树,脑子里无比混乱。

原来这一路上,自己错怪了此人。

楚阳确实沾染过邪祟,但不是被污染,而是驾驭。

驾驭的邪祟,虽是最普通的纸人,但天赋却不一般。

该是在俗类之上,且拥有极强的近身搏杀能力。

更诡异的是,这只纸人身上燃火,火与纸诡异的共生一体。

想必那个俗类之上的纸人,必然有天大的来历。

可这种邪祟,为何会心甘情愿臣服楚阳?

楚阳不是前段时间,还在为一口吃食而奔波么?

这一切的一切,秦崖想不明白也不理解。

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毕竟自己是衙门的人,出自名师大派,气场不能丢。

“楚兄,干得漂亮,我第一眼见你,就知你道行不低。”

“所以之前,我装出一副恐惧想逃的狼狈模样,只是想试一试你的真本事罢了,我演技如何?”

“……”楚阳沉默着从秦崖身旁走过,迎接玲儿。

邪祟槐树已死,玲儿体内的“邪”也随之消散。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地狱”,吓得连哭也不敢哭。

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双眼空洞,脑子一片空白。

但当楚阳那高大的身影笼罩之时,玲儿恍然回过神。

她死死抱住楚阳,深吸一口自己信任者的气息,这才哭了出来。

楚阳抱着她,慢悠悠走出尸山血海,擦了擦她的眼角,淡淡道:

“哭什么哭?娘们唧唧的。”

玲儿一愣:“我……我就是娘们啊……”

“你是么?”

“我……不是么?”

一问一答之间,玲儿陷入深思,果然忘却了哭泣。

楚阳面带微笑,将她放在了邪祟槐树的领地之外。

而后,注视着眼中新浮现的几行信息:

{新增融合路线。}

{燃烧的纸人+槐树的残枝=驭火的纸人。}

……

‘不应该啊……没道理啊……我怎么看不出此人道行?’

秦崖从怀中取出半截糖葫芦,递到了玲儿手中。

而后便继续注视着楚阳,试图找到他身上“修行”的痕迹。

可是,秦崖没有从楚阳身上,找到任何修行者的痕迹。

甚至没有感受到楚阳身上的道行。

如果不是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对方借用别人的法器,驾驭自己的邪祟。

如果真是这样,就更可怕了……

秦崖意识到,凡夫俗子不可能反杀修士夺来法器。

这就说明,楚阳其实来自某个名门大派,可能出身高贵。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借助长辈的法器,在尚未修得任何道行的前提下,提前驾驭邪祟保护自己。

可为什么前些日子,楚阳在衙门口讨饭?

莫非,这是某种怪癖?

有钱人的癖好自己不懂,玩的太花。

又或者是种伪装?

只为了不暴露自己,调查黑山县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自己几次施舍都没能发现。

想到这里,秦崖攥紧拳头,愤愤望向楚阳,心想:

‘被骗这么久,诓我三碗粥,你的演技比我好太多!’

……

哒哒哒……

邪祟槐树的最后一丝生命力彻底消散。

其身上那无数鲜红眼珠,竟逐渐融汇在了一起。

变成一颗眼珠。

这颗分外鲜红的眼珠,逐渐熄灭、干瘪,化灰消散。

楚阳想起地图上的只言片语,这东西是人面鸮的邪力所化……

这便不敢轻易靠近,怕被对方“临死”之前再找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