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道铃狂响

漫漫长夜中,两人在林中穿行。

幽幽鬼火在四周浮动,可却始终不敢靠近两人。

秦崖心生疑惑,之前自己独行,鬼火频繁攻击自己,

为何现在与楚阳同行,鬼火变得如此老实,再也不敢靠近?

‘此人,绝不简单……’

秦崖的目光越发深邃,楚阳在他心中的定义,逐渐与邪祟靠近。

而楚阳虽然感知到了对方的敌意,却完全不在乎。

他正在思考另一件事。

‘道铃中的纸人很不安宁,像是感觉有蚂蚁在身上爬。’

‘高道长的法器,莫非有什么古怪?’

‘还是说……别人的法器,并不适合培育我的邪祟?’

楚阳握紧道铃,努力安抚其中的纸人。

他怀疑自己对于“驾驭邪祟”之道,理解的还很浅显。

甚至根本就没有“入门”,尚处于只会应用、不知原理的阶段。

看来需要拜个门派,学些正经功法,深入了解此道。

才算真正初窥门径。

……

思绪飘飞间,楚阳渐渐抵达地图标记的最终点。

他望向那森林最深处。

远远望见一棵树。

一棵苍白、宛若骨头生长而成的树。

熊熊烈火,自白骨而生,向天而灼。

支离破碎的不明皮肉,悬挂在无数白骨树杈上。

在火焰的灼烧下,发出噼里啪啦声。

除了百姓的破碎尸体,楚阳还看见一些稍微完整的尸骸。

那些尸骸身上被不明的牙齿啃咬,浑身上下满是牙印。

啪嗒……啪嗒……

黑色污血,从那些牙印伤痕中滴落。

汇聚在地面泥土中,形成蛛网般四方蔓延的河流。

秦崖神色肃穆,解释道:

“这些尸骸,都是修行者……”

“是除邪的正道修士,还是送百姓来献祭的邪修?”

“或许是送来的百姓不够吃,就拿他们打打牙祭。”

……

楚阳想起了那位高道长,莫非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令玲儿入邪?

此刻,楚阳凝神望去,发现玲儿正跪在那棵树的面前。

她双手合十,虔诚跪拜,像是朝圣者终于抵达圣地。

“楚兄,就是它。”

秦崖收回长剑,取下腰间皮鼓,伸手为楚阳指明邪祟。

望见这棵如此巨大的树,秦崖的内心无比愤怒。

当初此树还未化作白骨,尚处幼年,容易铲除,

黑山县衙门却不管不顾,放任其成长。

如今发育到这般壮大,自己势单力薄,只能单刀赴会。

那些衙门的尸位素餐之辈,皇粮吃的难道不惭愧么?

想到这里,秦崖望向楚阳,咬牙切齿问:

“县令每天正事不干,就是饮茶赏花和听曲儿。”

“甚至每天早上睡醒,就要吃一条黄河大鲤鱼。”

“干点正事儿再吃,难道不更香么?”

“楚兄,咱们如果能活着回去,我请你吃黄河大鲤鱼。”

你小子别立flag……楚阳一时语塞,想捂住对方的嘴。

“走,会会它。”

秦崖调整了衣冠,支棱下发型,就迈步向“树”走去。

楚阳则查看地图后面的文字,了解那棵树的情报。

那棵槐树已有七十岁,并非本地邪祟,而是外来的。

传闻七十年前,一只充满邪性的人面鸮飞经黑山县。

人面鸮口中盛满了种子,要在深冬到来之前飞往南方。

偶然一颗种子从其口中落下,扎根黑山县密林深处。

七十年过去,邪种生根发芽,长成参天白骨巨树。

俨然此界一方霸主,雄踞这片原始密林。

“有客至,速去接待。”

就在此时,那棵白骨槐树忽然发出苍老的声音。

像是一位耄耋老妪,藏身在槐树之中。

“是,主人。”

玲儿的声音与其一模一样,这便站起走向楚阳。

她本就是白骨槐树的一缕灵魂分身,所谓的自由不过是主人迷惑她的谎言。

但她无比坚信,甚至她的嘴角显露一丝得意微笑。

得意于自己不仅带一个小女娃来当食物,

更吸引了两个精壮男子,一同献给主人。

她的自由,指日可待。

……

楚阳的目光,一直锁定白骨槐树身上燃烧的火焰。

熊熊烈火,照亮黑夜。

若是将其融合,纸人的燃烧技能或许能得到提升。

想到这里,楚阳的眼中逐渐浮现出对方的信息面板。

{邪祟:火槐。}

{天赋:俗类。}

{技能:燃烧(白)。}

{描述:人面鸮遗落之种生长而成,偶然觉醒灵智化作邪祟,品尝完人类的血肉之后,变得越发嘴馋。

每次有修行者来向它献祭,它都希望别人带些鸡鸭鱼肉来,总吃人,也会腻。

可修行者表面答应,却每次都只带“人”来。

没办法,修行者们都认为,像火槐这样的邪祟,怎么能吃鸡鸭鱼肉?只有吃“人”才有牌面!

唉……火槐能有什么办法?

它只是一棵树而已,一棵不会行走的树……}

……

“嗯……”

此刻,白骨槐树的树干位置,裂开一道巴掌大小的缝隙。

缝隙之中,钻出一颗鲜红的眼球。

白骨槐树借助这颗鲜红的眼球,观察着来者两人。

可目光主要落在楚阳的身上。

具体点儿,落在楚阳的一双大长腿上。

身为一棵树的它,最羡慕的,其实是人类的身体。

特别是一双可以自由行走的腿。

如今,白骨槐树的眼睛,死死盯着楚阳的一双大长腿。

却有意忽略身旁秦崖的一双小短腿。

它相信人类的古老谚语:吃啥补啥。

相信只要自己吃了足够多的人腿,就能长出一双腿……

“来来来,让老身尝尝你的腿。”

“作为交换,我送给你一截完整的树枝,如何?”

说到这里,白骨槐树浑身抖动。

发出老阿姨调戏小年轻般的笑声。

可就在楚阳和秦崖不断靠近,它看清来者衣袍之后,

原本缓和的目光,瞬间凛冽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衙门的人!”

“衙门人的腿,常年修行、练武,听说更有嚼劲!”

说到这里,白骨槐树身上裂开无数缝隙,凸显无数红眼。

红光普照,令森林中的幽幽鬼火沸腾!

“人面鸮的眼?!”

“楚兄,逃!”

看清这一幕,秦崖战意全消,自知绝对不是对手。

人面鸮的可怕,县志之中有过记载。

它曾经于午夜一声啼鸣,杀死全县上下一半人口,令其七窍流血而死。

因此秦崖转身想跑,甚至还想拉着楚阳一起跑。

最起码,先保住一条命。

可就在这时,一道坚毅的身影从身旁悄然掠过。

一前一后,一进一退,勇毅与怯懦,此刻分外明显。

秦崖震惊,回头望去,

却见一只五指修长的手,举起一个锈迹斑斑的道铃。

下一刻,道铃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