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各方动作

“诸位上吏，若无要事，我等便先行告退。”鸣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拱手道。

胡亥闻言，粗壮的胖手扬起：“下去领赏罢。”

鸣如蒙大赦，正准备转身离开之时，赵高略带阴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等等……”

二人精神瞬间紧绷。

“这位将军请留步，目前在军中任何要职？”

“劳烦中车府令过问，小将名为常城，在王离将军帐下听候派遣，乃亲属短兵。”常城面不改色，顺口报出自己胡诌的身份。

“折返上郡路途遥远，也领一份赏赐罢。”赵高狭长的双眼里满是笑意，王离毕竟将门之后，王翦之孙、王贲之子，无论怎么讲，拉拢他的身边人，总归弊大于利。

“唯！”

走出大殿，任务完成的鸣双腿一软，几欲跌倒。

常城下意识地拉住身边人的小臂，扶着他倚靠在柱子旁休息。

大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被还未离开的二人悉数听到。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既然此二人已知晓我等机密，不若除掉。”

“丞相真是好手段！这等小人物能翻出什么浪花？当务之急应速归咸阳，送先皇下葬、扶新帝登基！”

……

殿外二人听罢，一时间冷汗涔涔，只得快步离开。

待走远后，常城眼珠一转：“鸣，依我看，这三人不是易与之辈，若是继续跟随其后，恐怕性命难保。”

“将军可有良策？”鸣如同溺水者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声询问道。

“依我之见，皇长子扶苏宅心仁厚，可如此行事……”

常城在鸣耳朵旁一阵嘀咕，他先是面色迟疑，而后豁然开朗，咬咬牙说道：“干了！将军到时务必为我作保！”

目送鸣回到住所休息后，常城摇了摇头，走到马厩，抱起一大捆新鲜草料，撒了不少豆糟，看着陪伴左右的忠诚伙伴大口咀嚼起来。

等马儿心满意足抬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他便打来一大桶水，刷洗着路上沾染的风尘。

一刻钟后，他抚摸着顺滑的鬃毛，背靠马身，拿出精致小盒。

盒盖赫然写着：离沙丘时启。

常城借着月光，浏览着来自扶苏的下一个任务。

……

翌日，停滞沙丘多日的巡游队伍再次树起皇帝旗帜，队伍绵延数里，浩浩荡荡往咸阳方向而去，一切与前几次巡游并无二致。

只是有一骑，孤零零地直奔南方而去。

……

同日，咸阳城中轴线上，蒙府。

一道魁梧的身影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伸出拳头敲击。

“咚咚咚！”

如鼓声般的敲门声传入府宅，这是蒙家传递消息的特殊约定。

寻常人拜访，通常会用门环叩击。

若有要事相商，那些传递消息之人，则握掌为拳，重重敲击。

敲门声越响，代表事情越紧急。

“吱呀——”

大门露出一条缝，内里传来苍老的声音：“君从何而来，有何贵干？”

“北地，为国藩篱！”

“快快请进！”白发老头招呼门房打开大门。

“攸关性命，请速速通传蒙毅上卿。”男人毫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秦庄襄王时，老头便跟着蒙骜南征北战，先后奋战于六国，眼力自然不同寻常。只是他膝下无儿无女，一辈子与人厮杀，离开行伍也难以适应，蒙家便将之供养起来。

他佝偻着腰摆了摆手，表示早已派人禀报。

不一会儿，蒙毅大跨步走出，说道：“蒙戈，兄长可有要事通知？”

“臣下不知，此乃蒙恬将军手书，请上卿过目。”蒙戈从胸口处掏出封存完好的帛书，弯腰递给蒙毅。

蒙毅展开帛书，越看越心惊，失声叫道：“速速传我命令，举家闭门谢客，谁敢擅自外出，逐出蒙家。若有人来访，对外称病！”

他没想到，一手缔造偌大秦朝的君王也会轰然倒塌。

他更没想到，赵高、李斯二人竟敢试图戕害皇家血脉，谋逆篡位！

“来人，将此物交给右丞相冯去疾，速去速回，不得有误！”蒙毅眼神闪烁，深吸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依照兄长密信中的指令，一面暗中示警，一面命令家人、仆役收拾好金银细软，家臣护卫擦拭兵器，以备不时之需。

蒙毅将朱红色的玉牌递给心腹，转身离开。

他需要好好地捋一捋，未来咸阳的形势。

……

秦代以右为尊，按理来说，身为右丞相的冯去疾名义上高于左丞相李斯，不过因其与始皇帝政见趋同，能力出众，皇恩日渐隆裕，常常压右丞相冯去疾一头。

始皇帝出游时，总会命令李斯跟随左右，辅佐处理军国大事，而冯去疾则留守咸阳，坐镇后方。

冯去疾躺在家中庭院的藤椅上，手中捧着一卷发黄的《法经》，由于长时间被主人翻来覆去，串联竹简的草绳已有了明显磨损。

忽然之间，门房递给冯去疾一枚玉牌。

他缓缓起身，愣神盯着手中之物，随即脸色大变，猛地将书简甩在一旁。

“左右何在？传命吾子冯劫速速归家，切勿走漏风声！”

这位头发斑白的老者低着脑袋，枯树皮般褶皱的手掌摩挲着玉牌，暗自呢喃。

“局势已然糜烂到如此地步了吗？”

“皇帝巡游在外，皇长子远驻上郡，若咸阳有所动荡，只怕是难以勾连。”

“究竟是何等大事，值得蒙毅如此示警呢？”

……

最后一缕阳光即将被黑暗吞没，咸阳城北门也马上关闭。

一条由五六辆马车组成的长队出现在城门士卒眼里，直觉告诉他，这支队伍所护送的人非富即贵，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那些手执长鞭的车夫端坐车辕上，慢悠悠驾着宽大车架，垂下的双腿随着路面起伏而摇动，正不紧不慢地驶向城门。

只不过，眼睛里面不时闪过的精芒，喻示着绝非普通马车夫。

士卒依照惯例，例行公事，伸出右手，检查证件。

为首的小将把一枚古朴令牌递给士卒，手腕一抖，细长的鞭子甩在骏马的屁股上，一路向北。

后方，几名士卒合力将城门关闭。

今晚如无紧急情况，城门绝不会再打开。

与此同时，橘红的夕阳彻底沉落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