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县尉

回到屋内,何淼为老花子拔去了插在肩胛骨上的腰刀,并轻轻合上了他的双眼。

“老兄啊,你这也……”话未说完,何淼的喉咙便哽咽了。

他摇摇头,一脚踹开了已经死去的黄鹏,然后举起那把腰刀,疯狂地刺向黄鹏的身体。在这寂静的夜晚,那“噗噗”的入肉声不断回荡,直到刺了数百下,怒气仍未平息。

“给我。”身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女声,何淼转过头去。

白懿正爬过来,她的面色极度苍白,脸上混杂着血滴和尘灰,看上去十分狼狈。

何淼默默地将刀递给她,只听得“噗噗”声不断。待停歇之后,他伸手去接刀,却见白懿挥刀割向自己的脖颈。

“疯了?”何淼惊愕地喊道,迅速踹开刀把,将之扔到一旁。

白懿柔美的脸颊上滚落几滴泪珠,喘息不止,贝牙紧咬,沉默不语。

“我救了你,你又要自杀?那我岂不是白救了?”何淼欲哭无泪,觉得今晚真是多事之秋。

他好不容易救了个人,没想到却是个有些像抑郁症的小仙女。

何淼长叹一声,目光落在身旁的白懿身上。

见她这般模样,他心中的情绪也涌了上来。

当下也不再客气,伸手一把提起她纤细的身子,将其斜挎在腰间。

白懿试图挣扎脱身,但几番鼓动之下,依旧被何淼牢牢地搂在怀中。

“你要死我不拦着,但是得先给我赔偿损失。”何淼眉头紧皱,怒声呵斥。

他仅有的两块元水佩都已经用了,原本还以为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哪知道是消耗品。

如今那玉佩虽然玉身未裂,但灵性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已然沦为一块普通的石头。

不过,拿去换些银子的话,估计也能值个几两。

如今白白用来救人,得不到回报不说,对方却又去寻死。

“那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不麻烦你了。”白懿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怯意,小声地说道。

何淼松开锢住少女的手,白懿的双脚刚一着地,便踉跄了一下,随后手牵着衣角,缓缓跪倒在地上,目光直直地望着不远处老花子的尸首。

“把花老头埋了吧。”白懿突然轻声开口,声音空灵却又带着一丝难掩的悲伤。

“行,先跟我回住处拿铲子。”何淼点了点头,心中那股子怒气也消散了几分,对此并无异议。

白懿微微垂首,轻轻思考了片刻后,似是想通了什么,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动作显得有些机械,却也看得出她暂时放下了寻死的念头。

院子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只余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两人一路无言,往乡里而去。

隔远了看,远处却有一股股燃起的火光,那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将整个村子映照得稍稍明亮了起来。

走近了,只见不少汉子举着火把从屋内走了出来,一个个脸上的表情皆是惊惧未消,眼神中还残留着恐惧与后怕。

何淼随手拉过一个正路过的妇人,开口问道:“这是朝哪去?水匪走了?”

那被拉住的妇人本能地抖了一下,待看清人后,才拍了拍胸脯,稍微缓过些神来,声音还有些颤抖地回道:“应该是走了,是崔游徼先前在村中举着火把叫喊,让我们去乡公所的,说是县尉大人吩咐的。”

县尉还活着?先前不是有人说他快被打死了?

正当何淼疑惑间,身后一双手掌拍上了他的肩膀。

“三水,先前孙莽来通知,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出事呢。”熟悉的声音传来,他转头看去,是崔涟兄妹俩,二人面露关切。

“淼哥,白懿怎么和你一起?”崔晓瞅见跟在何淼身后的白懿,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轻声问道。

白懿自从从那宅子里出来后,就一句话都没有和何淼说过,只是一直低着头,默默地走着路,显然老花子的死让她极为伤心。

何淼看了白懿一眼,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说起。

崔晓心思细腻,她察觉到了二人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再结合水匪进乡这事,心里已经猜到了些许情况,只是她很懂事地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走过去,轻轻地将白懿抱入怀中,丝毫不嫌弃她身上的污秽。

崔涟和何淼对视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谈论水匪这个话题。

随后几人便随着人群一同朝着乡公所的方向走去。

“三水,你说这水匪无缘无故来我们这干嘛?要钱的话,不如去劫几艘商船呢,那收获可比在咱们这小乡里大多了。”崔涟皱着眉头,满脸疑惑不解地说道。

“估摸着是路过吧。”何淼随口回道。

他注意到地上的血线还未被清扫干净,显然战局才刚刚结束不久。

越往前走火光就越大。

门口摆放着数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先前他所杀的那两名水匪赫然也在其中。

一位庞眉皓发、身穿蓝色长袍、头戴武弁大冠的老者站于场中,身上透着一股郑重威严的气势。

崔志远站在不远处,瞧见过来的何淼几人微微点了点头。

“何淼,这次真是多谢你了。”程寡妇在人群中望见他的身影,便朝着他走了过来,声音柔和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激与关切。

与之前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已然大不相同,此刻的她整理了一番衣装,虽仍难掩憔悴,但比先前却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只是看不惯他们的行径罢了。”何淼摆摆手。

“看看你这手,这么多裂口。”程寡妇目光一凝,不由分说地轻轻握住何淼的右手。

那手上的裂口是先前他挥砸青砖时因用力过度而留下来的。

彼时他血气上涌根本无暇顾及手上伤痛。直到此刻周围喧嚣渐息他才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

不过这点痛感尚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他并未吭声。

看着程寡妇从怀中取出一牛皮水壶,从中倒出清水,细心地给他冲洗伤口。

清水冲击在伤口上带来丝丝冷意,痛感犹如刀割一般强烈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