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和善的濑田家

贫瘠的山道旁，一辆孤零零的驴车正不急不缓的向着前方行驶。

“老哥，跟你打听个事，听说你们这里有一户叫濑田的商贾？口碑怎么样？”方烨躺在驴车货板上，跟驾车的中年男子闲聊起来。

中年男子应声回答：“武士大人是来找濑田家买米的吗？这附近只有他一家米铺，连周边村子的米贩子都是在他们这进货呢~虽然米价一直很贵，但濑田家的几位大人待人都挺和善的。”

“和善吗？”方烨暗自皱眉，这和他知道的濑田一家可不太一样。

“是啊，武士大人刚来可能不知道，就在今年年初，濑田家主在外面的一位情人刚刚病逝，留下一名独子，如果是其他大户人家大概不会去管吧？”

“嗯，确实，然后呢？濑田家是怎么处理的？”

“濑田家的老大人居然把孩子接回主家照顾，还正式赐名承认孩子濑田家子嗣的身份，那位老大人真是心善啊~”

方烨不置可否的嗯应和，随即和中年男人又开始东拉西扯的聊了起来。

濑田家宅后院。

啪~

“怎么笨手笨脚的？连个盘子都端不好？真是个废物。”女人发出尖利刺耳的喝骂，举起手中的竹仗朝地上的孩子挥去。

好在旁边另一名女子及时拦住了下落的竹仗。

“母亲大人不必动怒，孩子还小可以慢慢调教，打坏了还得浪费家里的伤药，不值当。”

女子看向跌坐在地上的男孩表情瞬间变得无比丑恶：“还愣着干嘛？快去把碎渣清理干净，如果扎到家里谁的脚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贱种~清理完去把家里的脏衣物拿去洗干净，不做完今天的晚饭就别吃了。”

男孩迅速找到簸箕和扫帚开始清扫盘子碎渣，将大块的碎片扫走之后，又跪在地上仔细的寻找细小的残渣，用他那稚嫩的小手一粒一粒捡起来放进簸箕。

仔细观察会发现男孩的指尖已经有了无数道结痂，可见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

小心的不让手指再次被划破，男孩十分清楚，如果清洗衣物时染上了自己的血渍肯定会被责骂，搞不好还会挨鞭子，晚饭就更别想了。

熟练的将地板收拾干净，男孩又端着装满脏衣物的洗衣盆来到井边，即使双臂已经开始酸胀乏力，男孩也不得不继续清洗衣物。

赶在入夜前终于完成了女人交代的工作，双手已经被冻得彤红。

男孩松了口气：「呼~今天不会饿肚子了。」

夜晚，男孩从厨房领到两个属于他的饭团回到外院的米仓，这座米仓就是这家人“施舍”给他的“房间”。

进入米仓，关上大门抵挡刺骨的寒风，男孩走到米仓最深处，就着清冷的月光开始享用他今天的晚餐。

饭团被男孩一口一口吃进嘴里。

滴答~滴答~

伴随着咀嚼，还有一粒粒浑浊的泪珠。

年关将至，京都已经成为幕府和维新派战火的集中地，反而让周边以及更偏远的地区显得更加平和。

方烨来到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在附近的旅社租了间客房。

“早啊，方君~”

“早啊~老板娘，今天要去濑田家进货？”

“是的呢，后厨的米缸已经见底，可不敢饿着武士大人们哟~咯咯咯~”老板娘掩嘴轻笑，这群住宿的武士浪人里，方烨最是和气从不闹事，给的房租也最多，所以她平时也愿意和方烨多聊几句。

“今日闲来无事，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帮你搬搬米的力气还是有的。”

“啊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有方君帮忙我可以多买两袋米咯~”老板娘眼里噙着笑，还伸出手指在方烨的肱二头肌上捏了两下。

“方君真是健硕呢~嘻嘻~”

方烨倒也不在意，还很不要脸的靠了过去：“老板娘，你捏了我的身子，是不是可以把房租再便宜点？”

“嗯哼~如果方君愿意晚上来我的房间呢，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调笑两句还还行，再多方烨就招架不住，立刻后退两步保持安全距离：“停~老板娘，正事要紧，我们还是赶快去买米吧。”

“咯咯~方君还真是可爱呢~”

老板娘带着方烨还有一名拉着板车的伙计一路来到濑田家的米铺。

米铺的陈设很简陋，三五个米缸和货架挨着墙，掌柜和两名伙计站在柜台后面迎客。

付账、搬米，过程很简单。

期间方烨的目光一直在四下打量，可惜没有发现他想找的身影，这一举动被老板娘看在眼里。

直到离开米铺，走在大道上老板娘才开口询问：“方君刚才是在找什么人吗？”

“嗯，就是一直听你们说濑田家收养私生子的事，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重罢了，想看看那孩子长什么样。”

老板娘摇头轻笑：“方君还好奇这些事吗？你也是糊涂了呢，自己家孩子当然是放在内院照顾，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在米铺？难不成还能让他帮忙搬米？咯咯咯~”

方烨眼珠一转勾起一抹怪笑：“那可说不准~”

深夜，结束一天疲惫工作的男孩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仓库最深处靠着米袋渐渐睡去，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声响惊醒。

仓库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黑暗中，几名蒙着脸面的贼人手持镰刀站在房间中央。

其中一名男子割开旁边米袋，白花花的大米流出散落一地，男人两眼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这么多米，哈哈哈哈，这得吃多久才能吃得完啊~”

“瞧你那点出息，要是能搬空这座米仓，都够你吃好几年了。”

“嘘~你们两小声点，废话怎么那么多？赶紧搬米！”

男孩蜷缩在角落，生怕被这三名偷米贼发现自己，可越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其中一个偷米贼觉得放在最深处的米一定最好，于是在搬米袋的时候很自然的就发现了躲在角落的男孩。

“啧，这里怎么会有个小鬼？听着，我们也只是想拿点米活命，你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男孩捂着嘴疯狂点头。

就在这时，身后另一名米贼跑了过来，因为搬米喘气不顺畅，他解开了自己的蒙面巾。

“你在这嘀咕什么......额，怎么有个小鬼头？”

男人顺着男孩的目光回头看向同伴，待到再转回来看向男孩时，目光中又带上了几分凶狠：“你看到他的脸，对吧？”

不等男孩回答，男人举起手中的镰刀：“你一定看见了他的脸，别怪我，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镰刀朝着男孩劈头砍下。

「我要死了吗？被镰刀砍死会很疼的吧？手指割破都那么疼......」

「人死后好像就不会疼了，就像妈妈一样......」

「那样也挺好，终于可以不疼了......」

当啷~

一柄刀鞘横挡在男孩头顶。

“偷米就好好偷你的米，杀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