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选择

原来方烨入夜时就已经潜入濑田家，内院搜寻了一圈无果后，终于在外院米仓找到了他想见的人。

一直躲在米仓房梁上观察着男孩的一举一动，直到这名米贼向男孩举起镰刀。

“濑田家的狗护卫，兄弟们跟他拼了！”

砰~砰~砰~

三名米贼冲向方烨，被方烨一脚一个踢飞出米仓。

大步走出仓库，方烨站在仓库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躺着的三名米贼。

“老实说，我其实并不喜欢杀人，你们现在拿上米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别听他胡扯！他已经看见我们的长相，等天一亮就会有官差找上门，你想连累你老娘一起死吗？杀了他我们才能活命！”

每个时代都不乏自作聪明的蠢货，方烨看着三人重新拾起镰刀只能无奈摇头。

连带刀鞘一并握在手里，方烨高高跃起，从天而降使出一记龙槌闪，强大的冲击力将三名米贼瞬间震晕倒地不起。

男孩躲在门后看着方烨轻松击倒三个米贼，顿时两眼放光：“好......好厉害！”

方烨将刀鞘插回腰间，转身看向小男孩：“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怎么处置？我？？他们？？？”小男孩没想到眼前的武士会问自己，一时间有些愣住。

“你应该是濑田家的小孩吧？如果选择放走他们，明天米仓遭窃的事就会怪在你头上，会有什么样的责罚想必你比我清楚。”

方烨顿了顿，留给男孩足够的思考空间，又继续说道：“或者选择报官，你只需要找来绳子将这三人手脚捆住，天亮交给家主或者差人或许能得到一份奖赏，当然，这三人就会蹲大牢，也许还会牵连到他们的家人。”

“当然，你还可以拜托我帮你杀掉他们，不过我刚才说的你也听到了，就我个人而言是不太喜欢杀人的。”

男孩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这还是他第一次掌握这么大的权利，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的命运。

不过很快男孩就冷静下来，努力露出一幅微笑。

见到这幅脸谱化的假笑，方烨心里「咯噔」一下：「还是来晚了吗？」

就听男孩怯懦的说出自己的选择：“武士叔叔请你放过他们吧。”

方烨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眼睛瞪着男孩：“什么叔叔，我看起来很老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武士......哥哥？”

“嗯，后果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还是决定要放过他们吗？”

男孩无比坚定的点着头：“请放过他们吧。”

方烨从地上拎起三人，回头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濑田宗次郎。”

果然是他，得到了确切答案，方烨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至少心地还是那个善良的宗次郎，不算晚。

“小鬼记住，我叫方烨。”随即方烨大笑三声，拎起地上的三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白天，宗次郎主动找到家主报告仓库疑似遭窃，由于宗次郎住在这座米仓，众人询问他为什么没有发现贼人。

宗次郎只能撒谎说晚上自己又冻又饿，睡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

家里人对于宗次郎的待遇都心知肚明，于是就这样被宗次郎蒙混过关，可还是少不了一顿臭骂加上鞭责，即便不是他的错，所有人也都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

宗次郎总是带着那副笑容，让鞭打他的家主怒火中烧，同时也失去继续打骂的兴致。

带着满身伤痕还得继续完成今日的工作，这就是宗次郎的日常，他早就习惯这样的日子。

也就是从这天起，宗次郎又多了一份清扫米仓，装载、搬运米袋的工作。

晚上带着一身的伤痕和疲惫回到米仓，门后的阴影传来方烨的声音：“被揍成这样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出来？”

宗次郎坐到旁边的米袋上抱起双腿蜷缩起身体，手里还握着一罐膏药，听到声音突然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假笑：“说得也是，很奇怪对吧？”

发现是昨晚帮过他的武士哥哥，宗次郎又把头贴住膝盖：“其实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刚来这里的时候被人欺负了我会生气也会哭，但我越是生气越是哭，他们就会说我太任性，太吵，然后就会对我更过分，更恶劣。可只要忍耐一下，冲他们笑的话，顶多被揍掉一颗牙就过去了。”

“不管有多疼，有多不甘心，只要我能笑着的话......”宗次郎再度抬起头，眯着眼，向方烨展示着他那副笑脸。“没办法啊，虽说是兄弟，但都错在我不是亲生的。”

方烨不是志志雄，也不赞同志志雄那套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说法，虽然从某些方面来说志志雄才是对的，但那样的说法只会扭曲宗次郎的心理。

“错的不是你。”方烨的声音铿锵有力，从阴影处走到宗次郎的面前。

伸手轻轻揉了揉男孩的头顶：“志志雄至少有一句话没说错，错的不是你的出身。”

宗次郎歪着头疑惑的问：“志志雄是谁？”

“他是......是一个极恶之人，彻头彻尾的坏蛋，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不能信！记住了吗？”

懵懂的宗次郎快速点头表示自己会记住，再不点头就要被方烨摇散架了。

方烨这才满意的停止摇晃：“这是一个充满恶意的时代，国家结构单一，政府腐败，社会动荡，大部分人都对这个世界抱有敌意。”

突然就有些理解桂小五郎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搞维新运动。

晃了晃脑袋，方烨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这部分人自私，排他，甚至是掠夺他人，就像那三个偷米贼和欺负你的家人。”后面这句宗次郎听懂了。

“他们的做法自然是错的，但我无法否认他们这样的人才能在现在这种时代活得更好，这是时代的悲哀。”

方烨叹了口气：“昨天我给了你三个选择，我很欣慰你能选择放过那几人，这是你心底的善良让你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选择，善良在这个悲哀的时代中无比珍贵。”

“作恶的人多，并不代表恶就是正义，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总要有人去做对的事来纠正这些错误，不然所有人都一起作恶这个世界就得彻底完蛋。”

方烨从宗次郎手里接过膏药，缓缓脱下宗次郎单薄的外衣，露出伤痕累累的幼小身躯，将药罐里的药膏一点点小心的涂抹在那些鞭痕上。

“你可以恨那些欺负你的人，甚至可以去恨这个世界，因为他们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恨是你的权利，只有圣人才会去选择原谅。”

“我可以轻松的杀掉那些欺负你的人，可是这样做和他们欺负你又有什么区别？只是相互调换了一下位置而已。”

“宗次郎，你是个坚强又聪明的孩子，我不是志志雄，无法替你的人生做出决定，你的人生需要你自己来选择。”

将手里最后一点药膏涂抹完毕，方烨帮宗次郎重新裹好衣物。

“如果每个人都对别人抱有最基本的善意，那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更美好。”

宗次郎依旧是那副笑脸，只不过眼神已经比之前更多了几分生气：“这样的世界真的会有吗？”

方烨肯定的回答道：“会的，而且就在不久的将来。”

在宗次郎做出决定前，方烨不会仅凭自己的臆断就带他走，他在等，等新时代的到来，也在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