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暑假结束后成为实习小学教师的,知名女子师范大学的年轻优秀毕业生之一,硕士学位证书上的姓名为白华的年轻女子,因为工作四处碰壁而不得不回到父母所在家乡,在一所因为兴办不久而稀缺教师的小学实习。她本是不愿意教小学生的。
她工作的地方是坐落于永快路十字路口东北方向的大门面朝马路的一所小学,她本科时期毕业就参加工作的宿舍舍友同时也是她唯一的闺蜜所工作的地方,现在她们是同事了,白华回来工作也有投靠她居所的打算。
回到家乡工作是她的父母的建议,或说要求,但投靠父母则是她的底线,是走投无路时的无奈之举。她出于对自己能力的信心,以及父母面前的颜面,联系了恰好在当地工作了几年的好友,才有了一小间借宿之处。她的住所在距离永快路不远的桂花街的巷子里,与她合租一间面积不大平层公寓,在学校的西南方向,窗户被沿街的行道树遮挡,所以看不到工作的地方,并且因为是在街边,一般来说房间里总是拉起窗帘,用白炽灯照明,显得不怎么温馨,不过她没太在意,因为屈居于此不过是暂时的情况,等到找到足够施展她能力的位置,到时候再稍稍抱怨两句算个总账便可以了,她如此打算。
就是她开始居住在这不大的公寓的那段时间里,她的舍友兼同事向她介绍了那家书店,她不怎么喜欢看书的好友在周末提起这个不知是什么打算,白华心想既然附近有家书店,那就有时间去看看。
然而她的时间算不上充裕,因为她并不安于目前的实习机会,因此熟悉当地附近的书店的路线对她而言没有多少价值,不过好友提起它的传闻,是想邀请她一块去,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同时她并不讨厌看书。过去发生一些要紧事时,她也总是一股脑埋进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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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挑了一个周日的下午。准确来说,是白华的同事在十二月中旬的一个周日的下午五点,天空被赤红的太阳烧成一片橘色时,将她领到了“本位堂”的门前。同事特意选择这样的一个时间,根据白华的猜测,是在周末也不会遇见熟人的时候,这时候既能避开学校里那群闹腾鬼,也可以避开可能认识的同事,毕竟周日下午的这个时候,学生们大多在书桌前赶忙完成搁置了一天的周末作业,老师们也忙着从休闲状态中进入工作状态,准备下一周的课件。照常在假日的第一天就完成备课工作的白华自然是可以空出一个下午的时间逛书店,不过主要是在好友的强烈要求下被拉到这所书店门前的,书店的传闻从友人口中略有耳闻。至于好友为何要这样避人耳目,她想起了好友对那家店的描述,其实没有涉及什么书的内容,反倒都是关于店里的那个青年的,据说他的身世颇有来历,而且身材长相……白华对那个青年如何如何没有兴趣,准确来说是她对这类思绪感到疲惫或正处在迷惑之中,不过她大致猜到了同事的打算,没有揭穿她,一同来到那座三层洋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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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华在毕业典礼后不久结束了一段恋爱关系,那时在她看来学生时期的恋爱只能称作一段时间的共处,当两个本不契合的人尝试相处时,磨合只是在互相安慰彼此的无能。分手的直接促因是研究生毕业后他们各奔东西,勉强维持了一段时间的短暂联系后双方就逐渐陷入沉默。即使在过去,在同一座城市里,他们可以通过电话亭联系;而一旦分处异地,在移动电话刚开始流行的时代,他们连争吵的机会也没有,最终在一封信中确定关系的结束。与开放前长辈一代的观念不同,他们总说爱情是多么唯一与珍重的感情,而对她来说,亲密关系是一种经验,只有经验中的种种行为是具体真实的,而非抽象的回忆或感受。爱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动词,而是一系列行为的统称,而那些行为就算不需要爱作为借口,也能在两个人之间产生。她不愿认为爱只是行为的结果,而是更加形而上的事物。“我们之间共同拥有的唯独是过去那些回忆,而仅有无法改变的回忆不能走向明天,纵使经历本身是真实的,但沉溺回忆只会徒增虚无”,这是她在那封信中写的,也是她向好友解释分手原因时的理由。得知分手理由的好友读到后只是不断感叹她太理性,太薄情了,虽然认真诚恳地告别了,但一点也不浪漫,她说白华“笨拙地可爱”。而白华则笃定地反驳道“这就是我的浪漫”。在信件的最后她写道,“愿褪去热情的我们找到彼此的归宿”。“所以我就是你的归宿喽”,好友打趣道。白华用一个安静的微笑回答,那微笑冷冷地没什么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