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母非圣母

杜川是我姑姥爷的外孙子，这个辈分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搞不清楚到底谁应该叫谁什么称呼。所以统称叫——八竿子打不着的实在亲戚。

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妈妈最早预判了丧尸危机、提醒大家囤粮。显然我家早有准备并且囤粮最多。

杜川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姑姥爷家粮食已经吃光，老爷子饿得已经昏迷不醒。

我以前也听妈妈对我说过，由于姑姥早逝，杜川和父母就住在无人照料的姑姥爷家。姑姥爷是四九年以前参加的工作，退休金非常丰厚。当然，也顺理成章的成为女儿女婿和外孙的了。

姑姥和姑姥爷年轻的时候非常照顾我妈妈，在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家家都不富裕的情况下，曾经很多次送给我妈妈布料做新衣，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姑姥和姑姥爷的贺礼也是最丰厚的。

但是这个杜川，我们却很少接触，也从未到我家来过。

妈妈挂掉电话后，一脸磨不开地对我说:“你看这个事……怎么办？”

她心里是想给粮食的，我知道。但是粮食是我花的钱，她绕不开我，我也知道。

我对她说，分给他粮食可以，但是他得自己来取。

妈妈赶紧发信息告诉杜川，杜川的信息马上回复，问:“二姨，你能给我们多少粮食？都有什么？”

妈妈打字慢，我看她在对话框里一个字一个字手写着:“大米5袋、面粉5袋、花生3袋、冻鱼5条……”

我笑吟吟地说:“我妈这是开仓放粮了。”

妈妈迟疑了，又赶紧删除，并没有发送。她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这些东西不少，说明我俩的存粮一定非常多，昭然若揭。她知道她这一送，姑姥爷一家四口能吃好一阵，但是早晚有吃光的一天，那时候，杜川定然还会再来索取。也就是说，加上姑姥爷一家，我们家的粮食要养活11口人。够吗？她在算账。

这账外，还有账。只有杜川能想到我家有存粮？用不了多久，再有别人来要怎么办？给还是不给？

我妈要背负他人命运了。

我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问:“妈，你是在算，家族群里一共将近40人，靠我一个人能不能养得起的问题，对吗？”

妈妈有些心虚地说:“我只说给你姑姥爷，又没说一定给别人。”这话她越说声越小，干脆不说了，跑去盘点库房去了。

其实家里有多少食物，我们都心如明镜。除了加固门窗和买冰箱、监控，还有铺满七楼房顶的20个太阳能板，我们剩下的钱买到的食物，多则吃4年，少则吃3年。也就是说，4年过后如果危机还没有解除，我们也要骑仙鹤上西天。

送送送，欢乐送，只能加速这个进程。如果所有亲戚全靠我家，最多再过大半年，仙鹤就飞来了。

妈妈现在的盘点，只是希望有什么奇迹，希望以前粮食总量记少了。这样，送送送也心安理得一些。

我对妈妈说:“姑姥爷家的粮食，我们一定要给。数量也按照你刚才的计划来，但是你先别和他说有多少，就说尽量多给。到时候咱们在窗口用绳子把粮食顺到楼下，他到楼下取，就别上楼参观了。”

妈妈赞同。于是她马上给杜川发信息告诉了他。杜川却提出一定上楼到我家，因为前天他媳妇搬东西的时候手臂脱臼了，疼痛难忍，这个时候也找不到医生，他知道我爸爸会复位脱臼，说什么也要请我爸爸帮忙。

这个事就有点蹊跷了，虽然字字在理，可是对门吴奶奶的经历让我们草木皆兵。

妈妈想了想，打字:“你二姨夫得了类风湿，手和胳膊早就使不上劲了。”

杜川却非要和媳妇到家里来，说是让我爸现场教他怎么做，他一边听指导一边给媳妇复位。

我婆婆是个善良的人，说:“那就让他们来呗，他们就两个人，一男一女，咱们有这么多人，还有啥担心的呢？”

老公突然问:“杜川知道我们都在你家吗？”

妈妈细思极恐，说:“他不知道。”妈妈自从丧尸爆发以来，在家族群里就没提到过我和老公、婆婆、两个孩子全都在这。这种全家人聚在一起、准备齐全、物资丰富，显然是一种显摆。妈妈不想这么高调。毕竟多数亲戚家的老人和儿女都没在一处住，没有照应。有的晚辈还在工作单位，或者是在外面聚会吃饭，丧尸就爆发了。所以妈妈在群聊的时候偶尔说，我和老公在我们自己家，并没有过来。

也就是说，杜川以为，这里只有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

对，老头还是类风湿老头。老太太还是心脏病老太太。

爸爸的意见是，只要杜川愿意在楼下取粮食，咱们还是给。毕竟看姑姥爷的面子。

可是杜川纠缠不休，没完没了，发了几十条语音信息，条条60秒。总而言之非要登门拜访、到家里来。并且一遍一遍催着妈妈发位置。

女儿突然放下手里的书，说:“姥，你死活不让他们进家门，不就是变相告诉他们，咱家有很多余粮吗？现在他们更想进来了。”然后女儿又端起书，表情平静如常。

老公问我:“这些亲戚都谁知道咱家具体门牌号的？也就是说，能够正确告诉杜川咱们住在哪栋楼、几单元、几楼的。我怕他狗急跳墙，到处问，问到了具体位置。到时候他可能带着一帮人来撬门了！”

我妈说，平常家里人聚会都在大姨家，晚辈们没有人来过。平辈的却都知道咱家在哪，走路来都能找到咱家，但是他们多数人都是循着记忆找，不记哪栋楼。真能说清楚的，只有三个人。于是她立刻通知了这三个人，提防杜川，不要透露任何信息。

果如我们所料，杜川到处私聊亲戚们问，没有人告诉他。就算我妈不提前通知大家，亲戚们也不会说，因为这种隔着锅台上炕的问题非常奇怪，你自己直接问你二姨，什么会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