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
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却说李玄风握剑在手,指着妖风骂骂咧咧,包拯与住店人等吓得战战兢兢,躲在李玄风背后,包拯问跑出来的店客道:“哪里来的妖风?”一个书生道:“我在里屋住着读书,只听门外有人喊丢失包裹,我怕也丢了行囊,起身去看,一样未失,正在查点之间,就见窗户映着人影,我去推窗,却推开不动,那窗户反被这风向里折坏,我险些被这风卷协而去,幸好隔壁兄弟二人把我拉回,这才一齐都跑出来。”说罢更不敢去看,一旁二人连连称是。
包拯又问李玄风道:“李师弟可有降妖本事?”李玄风笑道:“实不相瞒,此次随兄进京,一来为寻公孙师兄,二来奉家师之命,为师兄除祸平患,护兄进京,这怪风寻着师兄到此,欲害你命,炼就丹药来用,可幸有我在此,师兄勿怕。”
包拯疑惑道:“怎地单寻衬上我?”李玄风道:“师兄乃文曲星下凡一转,尚未成就,正是这些妖魅抽魂摄魄之机,得了师兄三宝,来报仇雪恨,今日不除,必定后患无穷。”包勉道:“李叔叔莫在絮烦,赶快降妖要紧。”陈俊又道:“行李包裹是否被他吞了去?”李玄风哼一声道:“汝等站立一旁,待我除却妖风,再问不迟。”说罢李玄风抖手去刺,这风见抓人不得,先战李玄风而来,你道这风威力那真是:
凶风阵阵扑面来,诡异迷幻伴臊腥。
摧林拔树不费力,推山卷岭哪消功。
玄妙世界幽暗处,妖邪变化果无形。
疾驰电掣真绝影,海角天涯绕一程。
李玄风怎能惧怕,掣宝剑搂头盖顶,劈砍不停,只是风无身形,旁人只见李玄风,挥舞宝剑空杀虚砍,也不敢支吾,看这口宝剑:
锋芒闪烁,龙吟虎啸声传远,锻造千锤,精钢百炼成神器。
倚天斩妖,怪龙出海平枭首,仗武杀凶,鬼灵显化尽除之。
月下磨砺,巧舞银蛇安盛世,江边淬火,刃嵌金丝定国基。
说什么醉卧沙场,豪情不朽传壮志,道什么剑舞长空,男儿有命破危机。
这真是:习武不怕真妖怪,无谋见鬼惧三分。
李玄风剑法纯熟,一阵阵寒光湛湛,包拯听那风声狂呼怒吼,心中也有些害怕,不免后退几步。回头看包勉众人,早躲在酒缸栏柜后面,那风见李玄风不依不饶,使个金蝉脱壳,捻出一阵小旋风,吹灭屋里烛灯油火,霎时眼前如漆似墨,李玄风惊道:“不是好苗头,师兄速走!”包拯哪里看见东西,一众人等听见这话也往外跑,一个个磕头碰面、哎哎呦呦,正如避猫之鼠,恰似见隼之蛇。
包拯分辨不得门路,左右乱撞,一脚踩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包拯诶呀一声!包兴听见急忙回身去寻主人,只觉得脚下有个圆丢丢的东西,顺手抄起,摸了摸,像是个油灯,只是没有火石,灯中也没灯油,只觉一只手抢他的东西,包兴拽他不过,被那手扯个跟头栽倒在地,随后一阵狂风乱耳,屋里顿时光芒四射,道道金光直冲斗府。
包拯站起身与一众看向那光,逆光之下见不真什么东西,恍惚有个人影举着东西发亮,李玄风喊道:“妖僧汝命休矣!”那人转身欲走,被李玄风一剑砍下头颅,那头圆圆亮亮,轱辘乱撞,被李玄风一脚踩住,头颅说出话来道:“李玄风你少管闲事!”话毕,那身子化风就去,光源渐暗,包拯看清风裹挟之物道:“我的金灯在他手里!”李玄风向腰里扯出符纸贴在头颅脑门上,一把抄起,照着风去方向用力一击,那头正撞在风后,那风化作青烟散了,李玄风赶上前,踩住一个无头尸体,不知把个头颅滚到哪里,怀里掏出绳子,五花大绑,叫来包兴、包盛三人合力,把尸首吊在房梁之上,那金灯灯光渐暗,包兴又取来柜台上的油灯,搜出火石,打着油芯,屋中遂亮。
李玄风叫过包盛等人去寻找人头,又对包拯道:“师兄,你的金灯尚在那尸体怀里,可敢去取?”李玄风有意试探包拯胆量,包拯听闻,面色一沉道:“死不足惧,唯恐有失。”李玄风笑道:“师兄如此说,莫不是寡妇思汉,又慕牌坊?那是师兄之物,自当师兄去取,有何得失?”包拯道:“师弟说哪里话,这尸首挂在屋中,我去怀里取灯,岂不污却双手,转念想想,污手是小,倘若到那衙门问我个毁尸灭迹的嫌疑,如何登科进士?”李玄风知道包拯将来有三公之位,也不好让他污秽元身,用手指了指陈俊道:“汝的包裹在他坏内,怎的不要?”陈俊听罢上前去摸,包盛揪着人头耳朵,拎到李玄风面前道:“找到这首,请问道爷如何处置?”李玄风接过人头,问陈俊道:“摸到没有?”陈俊道:“未有包裹,只有金灯。”说罢拿出来给众人看,包勉上前一把夺过交给包拯,包勉回头对陈俊道:“多谢陈公子。”陈俊明白被那道士哄骗替人取物,陈俊对李玄风道:“小法师,你年纪轻轻,怎的让我替你家师兄取物,取便取了,也应有我包裹,也算答报。”李玄风笑道:“公子勿急,包裹马匹都是他偷盗而去,不把金灯取回,怎么问他话?”陈俊道:“疯话胡诌,他头都无了,怎么问话?”李玄风也不理他,走到尸首前,把头装在尸首脖子上念一声“合”,撕下符贴,腰中取出一个骨簪,撬开牙关,又从拂尘手柄处打开机关扣子,从手柄里倒处一粒丹丸,塞在尸体嘴里,收拾完毕,问道:“包裹马匹何在?”那僧道:“都在后山口花梨树下。”李玄风道:“天明之时带我等去寻。”回身对陈俊道:“有下落矣。”陈俊包拯等人方才放心。
包拯命包兴包盛,伺候众人回房休息,准备次日登程,与李玄风坐在外屋等候小二回来。包拯正欲询问事情,厨房走出一个老汉来,吃了一惊,张嘴不语,李玄风笑道:“老伯睡得好熟,这么大事都不曾醒?”包拯拦住道:“莫胡说,看样子是个聋哑之人”那老汉阿阿巴巴,指着梁上的人,又指了指包拯二人,包拯上前与他比划半天,也分不明白,李玄风一旁看的哈哈大笑,对包拯道:“师兄,不必如此费力,与他比划到天明也说不明白,你把金灯拿出来,点上火,自见分晓。”包拯疑惑问道:“怎见分晓?”李玄风自是累了,懒得解释,上前去掏出金灯,借着柜台油灯油火,续上光明,举在老者面前晃一晃,那老者果真说出话来道:“我要屙尿!”包拯一听顿时一愣,放开手,老者也能听见风声贯耳,开口说话,也耐不住下面难收,跑去后面如厕,包拯道:“师弟怎知这金灯用处,能让聋哑得音?”李玄风道:“此灯来历非凡,师兄想知细情可问他。”回手指向悬吊之人,包拯道:“怎样称呼?”李玄风道:“此僧法号‘狂云’,只叫他‘狂云法师’即可。”
包拯将信将疑,半蹭半行来到那僧人旁边,开口欲问,又听见老者欢欢喜喜从后走出来道:“哪位大师,我当感谢,让我老口新开,朽耳重灵。”李玄风一把拦住对他道:“不必客气,多亏我师兄宝物,才能让你如此,他有要事,先不必打扰。”老者又问悬挂的僧人,李玄风对他说是捉住的贼人,等官府来收,老者十分高兴,又问他儿子店中小二何在,李玄风说是外出寻找丢失包裹而去,老者无奈,年迈力亏不敢行路去寻,只得回屋去睡。
包拯未理会他二人如何对话,只轻声问道:“狂风法师,晚辈得罪,请问为何追我金灯?”那僧人道:“不是我要金灯,而是我家师祖要宝。”包拯道:“师祖是谁,要灯何用?”那僧道:“
我家师祖号‘流击’,五十年前最无敌。后来师叔张文举,争夺尊位闹熙熙。
打的祖师身遭难,道行损去一千一。肉身化作灰烟散,元神屏气入崎岖。
脱身换骨为山雉,食参啄虫养灵芝。练就真身又化形,单亏五百又零一。
无奈不能报仇恨,招揽天下拜徒师。收得大姐名玉筠,道号庚姑甚称奇。
师兄保廉会掐指,师弟姜獾能训麋。张榜刘爱嘴喷风,王城杜虎口吐气。
招揽徒弟八百个,个个真功不传虚。师徒情真聚山峰,只待师祖全功日。
四下寻宝炼仙丹,都为师祖把道添。只因当初小师妹,误入四海龙王圈。
寒姑雪婆不放过,山神土地排鬼班。她说有位文曲子,救她性命遁回山。
不慎跌落金灯宝,师祖难把灵药燃。发下四海寻灯谱,寻来金灯炼丸丹。
炼就丹丸吞下去,大仇得报在此间。寻得三年并二载,只因文曲不孤单。
神人恩佑家与院,圣贤庇护学堂前。今日出离求官去,正是机会使当然。
吹阵旋风暗乾坤,化振黑云吞盘缠。翻来开散都无有,回身对阵李傻蛋。”
李玄风一听心中火起,拦着骂道:“泼秃驴!你敢骂我?汝个败阵匹夫,少要啰嗦,明日解你见个故人,就老实矣!”包拯听罢也不由笑笑,道:“你家师祖既然要灯,莫如给你就是,何必来抢夺?”李玄风道:“莫信他胡说八道,他师父要灯修为不假,那药引子却是星宿临凡之人的心肝。今日只因战不过,顺了金灯就走,若无我在此,还不连师兄你都劫去么?”包拯恍然明白,问李玄风道:“师弟欲把他遣送何处?”李玄风思索片刻,笑道:“他被我喂了实言定神丹,故而能说不能动,今日可把他送到五师叔处,让他处置如何?”包拯疑惑不解问道:“又有五师叔,我师父弟兄多少,我怎地一个也不曾听说?”李玄风道:“师兄不知,
师祖道号‘李罡翁’,收下徒弟整八名。师伯王海昆仑内,自生自灭永长生。
二伯姓陈名双善,黄松观落汴梁京。平生不爱名和利,无量尊法最长生。
三徒既是我师父,得罪勿怪冯山鹏。自幼苦修真得道,寂寂寥寥果长生。
四叔大名司马君,性情刚猛总先锋。铁刀观内炼真法,习武修身可长生。
五叔姓岳名卿松,道号取为‘岳文庚’,他与乐天同科举,师兄自算是长生。
六叔乔正已出征,追随杨门老令公。掐指难算青春貌,尚食斗米赞长生。
七叔鲁府名奇女,家称人值斗门庭。不入金钱势力网,师祖因此授长生。
小叔乃是王十章,当初为官有声名。也是清心寡爱欲,辞离宦海去长生。
此为咱家师徒谱,师兄今日可知清?”
包拯笑道:“今日方知,但不知把他送在哪位师伯之处?”李玄风道:“清晨之后,我带他去找包裹马匹,让包兴、包盛和那个书生与我同去,师兄留在此店,等我回来一同上路。出此庙山,径奔西北方赤石山赤云观,寻找五师叔岳卿松道长。从那里起身前往东京汴梁,师兄意下如何?”包拯点首道:“全凭师弟。”李玄风听见包拯答应,自然高兴,又与包拯聊一会,把各处师叔师伯本事驻地尽都说了,二人只聊到天光大亮。
包拯叫起包兴包盛,又叫起陈俊,把话说明让他们三人陪伴李玄风,去寻包裹马匹,三人同意,陈俊道:“店家小二何在?不如先安排饭菜再去不迟。”李玄风和包拯一惊,聊了半夜也不见小二回来,那老者起床,自后出来,安排茶水又过问二人小二回来没有,都说没有,老者一听甚是着急,李玄风安慰道:“老先生不必着急,我们去取包裹一路之上寻找小二就是。”老者害怕小二出事哆哆嗦嗦道:“辛苦各位,我实在走动不便,不能前往,还望各位千万找到。”说罢哭哭啼啼,李玄风尤是看不得,连忙劝解,让老者放心。
自背了宝剑,手拿佛尘,命包兴、包盛取下和尚,陈俊在后紧随,出了店门,够奔和尚所说之处。李玄风吩咐几人一路上留意是否有小二行迹,几人答应。
眼看来到地方,见马匹行李包裹都在一处,几人高兴不已,清点打包,一样不缺。
李玄风却叫押来和尚,一把推到树前,吩咐包兴道:“把他左手摁在树上。”有叫包盛、陈俊二人用绳子勒住和尚身体,二人照办,一边一个,左右死死拽住。
陈俊疑惑,害怕李玄风要杀和尚,自己反成帮凶,于是问道:“敢问道爷,这是做什么?”
李玄风笑道:“留个记号,免得他们害了无辜之人。”说着抽出宝剑,寒光湛湛,陈俊不由哆嗦一阵,李玄风道:“陈公子不必害怕,你命不在这剑上。”陈俊以为他是说笑,是在安慰自己,才是放心。那李玄风自然知道陈俊结局,也不说破。故而后人有诗曰:
当时玄风险话出,悬悬多语起惊雷。
日后驸马身遭劫,至今犹骂陈世美。
李玄风一手擎着宝剑,嘴里念念有词,手起剑落,只听咔嚓一声,正砍下和尚那老和尚左手食指和中指,疼得他哎呦乱叫,却挣动不开。
陈俊见血飞溅,心中狠了狠,不敢松手,包兴死死摁住,李玄风道:“都不要松手,我与他止血消痛。”
说着宝剑入鞘,怀里掏出一方药来,拆开之后,是橘红粉末,李玄凤照着伤口连药一并盖住,两个残指合在一起,用药覆盖在上,装药纸再包裹住,后用系药绳缠好绷个死结,那和尚瞬间不疼了,也不再叫唤。
陈俊、包兴、包盛三个人看的目瞪口呆,把和尚绑到一边,回身一齐问道:“什么妙药,上上就不疼也?”李玄风轻轻瞥视一眼,骄傲道:“这药是我师父所授,唤作‘玉河芝薛散’老君的仙丹都不及它!任凭谁去,千金万银都换不来这张包药纸。”众人惊叹许久去押和尚。
李玄风说完不去理睬他们,捡起砍断的手指,蘸蘸鲜血,反手用剑鞘抠下一块树皮,露出树干,用这手指做笔,血水做墨,写道:
流击法师仔细观,徒弟要害大宋官。
今日赶在贫道手,为汝清门自当然。
欲要亲自来管教,三日内上赤云观。
你若修身真君子,不该留此孽障全。
写罢,后填写一段:冯山鹏掌门弟子李玄风敬书。
写完哈哈大笑,陈俊问道:“道爷莫如回去,我们早早登程为好。”李玄风点头答应,众人又押解和尚归客店而来。
树下有人写,树上有人看,那人见一众都没了踪影,纵身跳下树来,见书上字迹未干,血淋淋的红字,顺手向腰里抻出一把牛耳尖刀,整块树干一并抠出,放在怀里又怕衣服蹭坏字迹,又从怀里取出几张油纸,用油纸包裹,往山中而去。正是:
祸从天边起,日月不得安。
毕竟不知何人取下血字,又将引出什么祸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