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游山不合作前期,便被山灵圣得知。
只等五更倾一雨,三更犹是月明时。
书接上回,只说这偷血字的是谁,正是流击祖师的弟子姓陆名章,你道什么模样,只见
头上墨绿巾盖顶,短眉毛,绿豆眼。大头鼻子,老鼠银须。薄嘴唇,脖子上一块铜钱大青胎记,生了十几根硬胡须。见身穿暗色夜行衣,紧扣娥子环,双足缠的脚布,干净利落,一尘不染。一双麻履三挽疙瘩扣,走起路来呼呼带风。有诗曰:
骨轻如紫燕,跃岭似跨竿。满山无踪迹,绰号‘小白猿’。
这小白猿陆章,翻山越岭真个是轻而易举,他与那狂云法师请命出师。打探包拯等人所行之路,得知在庙山客店住休,便埋伏在庙山客店之内。狂云让陆章把行李包裹盗走,好让包拯派人去找,自己暗地下手,不想又被李玄风赶到,自己失利反而被擒,陆章武艺不精,便不敢与李玄风交战,见狂云法师被捉,不敢恋战,又不敢耽误,暗地看见李玄风留下的字迹,于是等人走了,便扣下树干一路小跑,转峰过岭来在一处山前。看着山:
高不高,鹰鹏展翅飞不过;险不险,狨猱攀登皱眉团;陡不陡,彘兔匍匐魂魄忧;峻不峻,麋鹿无踪寻沟涧。几丛花草秀,舒声雁鹤音。森傍森,有凤来仪施甘露;岭傍岭,回龙遮日聚乌云;崖傍崖,群猴抱尾摘灵药;峰傍峰,猛虎长啸震翠林。锦鱼浮泥岸,彩雉跃千竿。呼嗤嗤,数头犀牛松间喘;唳嘶嘶,一树鸠鸦枝上乱。噗簌簌,跳船老猿哭夭子;叮当当,土下鲮鲤剜石岩。不远崎岖洞,门前栽柳杨。正是流击炼丹处,果真无穷大妙乡。云霭出岫染红旗,紫气东来照长江。飞瀑冷凝冰湃响,香风虚渺满观堂。庙宇前开护城河,箭楼哨望不缺岗。老祖亲来难攻破,万垣不及此道场。真是:白猿回山来报信,流击一怒起祸殃。
那小白猿陆章看见崎岖观大门心里越发着急害怕,急急忙忙穿堂过社,站岗的道士武夫都认得他,俱放过去。
陆章走到二院正殿,跪在阶下,见殿门大关,默默无语。
他一回山,惊动了满山帝师兄师弟,姨叔姑舅出来看他,但都不敢上前过问情况,远远的在门口或者廊下站着。
陆章不敢抬头,往上叩头,嘴里说道:“启禀祖师,我与师兄奉命去庙山取金灯,但又遇李玄风,师兄被他擒去,我不敢耽误,急忙回山报信啊!”说着眼泪滚滚,众人听见,有的愤怒大骂李玄风,有的抱怨不该贸然取灯,有的念情哀叹狂云僧,有的胆小害怕任先锋。但又不敢做主,只听大殿之内,狼嚎般的声音道:“混账!”这一句话毕,满院的男女都不敢出声,闭了嘴,住了言,止了泪,定了魂齐刷刷朝大殿跪下,吱扭一声,殿门大开,声音更清楚道:“那当初你们领命之时,也曾经夸下海口,如何败阵与我讲来!”
陆章听罢,暗想:我们二人,当初自告奋勇能取金灯和文曲元身,结果弄成这样,若是说我不敢出头暗自逃回,还不被祖师生劈?莫如扯个谎,派人去救狂云和尚,我再激一激李玄风,杀掉狂云,弄个死无对证,我也表表忠心。
想罢,往上叩头道:“回禀祖师,狂云师兄让我去偷盗金灯,不想那李玄风埋伏在店里,打我个措手不及,我欲要交战,狂云师兄却说他能战过李玄风,让我携灯就走,我听了话语就走,谁知那李玄凤不肯放过,与我打了几回,不是我的对手,师兄执意要与他交战,我无奈只得回山报信。可是我刚行到后山口,就见李玄风带着数个帮手来找我踪迹,我又于他打了数十个回合,不想被他用绳子缠住,李玄凤就要捉我,可叹我学艺不精,敌对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抢走手上金灯,我挣脱出来躲在树上,伺机夺回金灯,可是那李玄风找我不见,肯定知我在他之近,便叫人绑来狂云师兄,斩去他手指,写下血书,分明挑衅我等,祖师万万不可饶他!”说着拿出怀中血字树干,
祖师命旁边小童取过树干,小白猿只觉跪了一刻多钟,也听不见里面动静,自己又不敢说话,都静等消息。时间一长不免旁边师兄师弟嘀嘀咕咕,小白猿只听后面一阵一阵叨咕声音,想听清却听不真,低头不敢说话,只听殿内一声喝吼道:“肃静!”众人一听又不敢嘀咕,全观无一言语,安静异常,只听莺歌燕语不断,虎啸龙吟声传。又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平声道:“李玄风欺人太甚!藐视我名,属实可恶!陆章命你二次下山往我二师妹处助我围攻赤云观,汝一并前往。我要亲自前往赤云观,速去速归!”小白猿一听不敢违抗,只得领命而去。至于如何琢磨能否堵住狂云之口,自然不在话下。小白猿抖抖身形,径奔师姑处而去,也不提他。单说流击祖师见小白猿下山,命小童传来掌门大弟子虚师渊,这虚师渊是流击祖师首个弟子,深得祖师信赖,此次为炼丹丸,不惜动用真身下山去找文曲,便令大弟子守护山门。
虚师渊领命不题,流击祖师又安排二十个得意弟子,两个师弟,两个师妹一同下山径奔赤云观而去,这里如何上路不题。
回说李玄风一众回到客店,便叫包兴、包盛收拾马匹行李。
来到客店里把后山事对包拯说了一遍,又说一路上也未见客店小二,老者闻听不由眼泪直流,哭诉道:“我的儿啊,莫非遭人毒手不成?”包拯见他哭的可怜,劝慰道:“老人家莫要悲伤,吉人自有天助,我们定为你找到小二再行。”李玄风听后哈哈大笑道:“师兄莫非不急于功名乎?”包拯见李玄风笑心中不免埋怨,问道:“我取功名是为国兴民安,今民有难事若不助,纵有万侯高爵之位,又有何用耶?师弟乃是道教门徒,理应胸怀道义,为何发笑?师弟如能立决此事,我包拯愿拜师弟为师,你看如何?”李玄风见包拯铁面阴沉,严肃非常,点点头道:“师兄勿急勿恼,我不要师兄拜我为师,就能找到店家小二,只是不能泄露而已,适才不过玩笑话,师兄不必当真。”说罢又对老者言道:“莫哭莫哭,你的儿子我知道在哪里,你且收拾收拾,随我们一同前往赤云观,自会寻到你的儿子。”老者止了泪,揉揉眼道:“莫非岳文庚,岳道长处?”李玄风道:“是,还哭么?”老者一拍脑门,心中希望重生道:“怎么忘了,老也老也!就上赤云观。”说罢收拾利落,各个屋里收拾一下,都上了锁,准备登程,店里住客都出屋外。
包拯命人牵过马来,清点物品,一样不缺,原本五匹良马,包拯一匹,包勉一匹,叫包兴、包盛不必乘骑,把所用行李包裹分开放在五匹马上,李玄风一匹,老者一匹,和尚绑在一匹马背。
收拾完后,把行程对众人说了一遍,先到赤云观,从那里再奔东京汴梁,陈俊见包拯欲往别处,自己又见李玄风写的几句话,不免心中害怕,不敢跟随,于是辞别包拯,包拯也不愿烦扰别人,于是二人各自拱手拜别,都言东京再会,陈俊和其他赶考书生奔山北而去不在话下。
真是:原本无事话凄凉,谁知捉妖起灾殃。引来流击赤云内,自此不得作文章。
话表包拯一行,走走停停往西北方下来,一路上老者讲起往事:原来这老者年轻之时也读过几卷书,就在山北砍柴为生,一年上山砍柴,不幸被猛虎撞见,他虽有利斧柴刀,也胜不过老虎速度,被老虎逼在石前,无有退路,那老虎抱住他脑袋一顿舔舐,虎舌上钩齿排排,只啃的皮烂肉翻,又咬住气管不能喘气,眼看呜呼之际,只听老虎长啸一声,把他震晕过去,等醒来时,才知老虎被岳文庚徒弟所杀,把自己救回赤云观,岳文庚亲自敷药救治,皮肤愈合,只是耳朵被老虎利爪刺伤,声道被老虎撕裂,所以又聋又哑,伤口痊愈之后,老者千恩万谢,辞别岳文庚下山而去。回家后得知妻子染病而亡,剩下一个儿子年方十岁,父子艰难度日,岳文庚常常派徒弟下山照顾二人,教小孩读书识字,又送米送柴。十年一瞬,一月前,岳文庚派大徒弟张十二来找他们,说在庙山上开了间客店,需要人来打理,便找到他们父子帮忙照看,于是这小孩识字就成了店里伙计,老者聋哑就负责炒菜做饭,如今遇到这个事,老者又能言语,把这些事都说了一遍,众人不知不觉走到赤石山,但见这山:
群山之极,势态嵘峥。仙根伏脉连吴会,峨顶崤巍险路生。血色石顽,赤磷崖景。碎叶岩稀皆脱落,鱼鳞峭壁倚枯松。树间鸟叫,涧下莺鸣。鹧鸪枝梢欺鹦鹉,鸬鹚溪头斗鹡鸰。太阳映射湖光玉,彩云出洞遮碧空。看远的:迭迭瑞起堆云雾;道道霓飘聚飞虹。观近的:千年古峰插青霄,万岁桧栢俱恭迎。千般古怪,万里奇红。牡丹无主向谁开,菩提树静果无蓬。好走的路儿:平平坦坦又平平。难行的小径:荆荆棘棘又荆荆。密密森森不见土,坑坑洼洼陷鞋弓。路难不是艰与险,满山怪物真是凶。毒虫吐信獠牙狠,巨蟒盘根占路程。豺狼传缴麒麟令,鹞鹰乃是凤凰兵。花斑豹伶任军师,斑斓虎乖为都统。长耳兔狲千夫长,短尾猕猴做巡更。蛇眉鼠眼暗观察,鸡零狗碎悄跟踪。包拯心寒胆又怕,玄风见贯释而明。原来此山非寻常,恰似仙家药苗棚。守护王母灵芝草,看寻老君火石精。千山遍地是灵秧,万水包绕有神苁。一众出离危难境,眼前开朗豁然清。粉桃紫李下成蹊,翠柳绿槐饰鹫峰。瀑布洗净风尘后,银河透显赤云宫。
李玄风见道观不远,回看包拯道:“师兄见过这等清净去处否?”包拯一路疲惫,又见虎豹狼虫心虚胆颤,听见问话顺嘴搭音:“清净不清净,自有天知道。”包拯说完抬头观看,见:
竹茂松幽不虚传,黛瓦青砖舞云香。春韭齐齐照菱水,秋葵簇簇靠泥墙。
几处篱笆隔犬吠,灵巧屋檐聚燕忙。不闻诵经锣鼓响,果然清净亦非常。
包拯看罢方才心中宁静,李玄风叫包兴到右边龙爪槐处栓好良马,叫包盛、包勉押解狂云和尚,自己陪伴包拯往上就走,登阶而上,见门庭广大,上书一副对联:
大道无言语千年任流传
众生有情义万事好商量
没有横批一块乌木金字大匾上书:赤云观
包拯见大门紧闭,回看李玄风,李玄风看看包拯,笑道:“自家人,不必客气。”说罢推门而入,回身叫包勉道:“好侄子,把那妖僧押进来。”包勉答应一声,推推搡搡,押入观门。包兴栓好马,拿着行李包裹也入观里,李玄风让包兴把行李放在门房处,把门关了,也一同押解妖僧进入。
李玄风左右看看,见头层院子无人,就问老者道:“这地方我来的少,不如你知道,那岳道长在何处?”老者道:“应该在后面院子,一同去看看。”李玄风点点头,带着包拯奔后院而来。
刚进后院也不见人影,李玄风可不等着人来接他。叉叉腰,冲着里面喊道:“师叔大人,玄风与包师兄来看望师叔,为何躲着不见?”话语刚毕,西厢房里传出一莺声雀嗓道:“莫非包子庄么?”李玄风听见人回话,好不耐烦道:“吕师姐出来!莫要耽搁,有事商量。”
包拯吓了一跳,心中暗想:这清净场众怎么有女眷?
包勉进步到包拯耳边轻轻言道:“三叔诶,莫不是这道观不干净,李玄风弄鬼耍我们,弄不好耽误我们性命在这!有道是:百人布罗网,捉龙又擒凤。但愿不是和尚老道一家亲,千万小心才是。”包拯点头应允未出声响。
包勉刚要再说,就见西屋里走出一位小姐来什么模样打扮:
头挽八宝禄羽冠,发黑如漆无二般。两弯眉宇透清秀,一点红唇玉齿含。
道服仙风榴花蕊,利落白裙芍药甜。束腹绕绕云衬雾,腰细姗姗步生莲。
影动真似风拂柳,亭立恰同镜里棉。粉面青春容颜好,威仪恪肃自当然。
眼聚金星活菩萨,貌若天仙美婵娟。年芳二九十八岁,俗家名叫吕凌兰。
这吕凌兰乃是山东曲阜人,还有一个同胞兄弟名吕幼成,姐弟二人自幼丧父,母亲张氏携带姐弟投奔舅父张善,张善有一哑儿没有名号,十二岁时被岳文庚看中收了徒弟,这孩子见了岳文庚由是喜欢,开口便称‘师父’岳文庚也是更加喜爱为其取名‘张十二’,道号‘张子尊’,岳文庚常来常往,张善便叫姐姐把外甥吕幼成和外女吕凌兰送到赤云观读书习武,张氏见侄子张十二当时就学业有成,自然答应。自此岳文庚又收下两个徒弟,吕凌兰道号‘吕云英’,吕幼成道号‘吕子安’,又教诲他们识文断字、炼丹医术、舞枪弄棒、暗器飞刀兄妹弟三人各自练得一身本领,自不用说。
包勉见走出来的姑娘容颜甚美,不由得上前搭腔道:“仙姑姐姐,芳名那两个字也?”李玄风一把扯开包勉,上前道:“吕师姐待我与你引荐。”吕云英笑道:“不必师弟引荐,那位便是子庄师兄么?”露出玉手,雨后尖笋一样,指了指包拯,李玄风点首道:“不错,正是包师兄。”回身招了招手,唤来包拯,包拯上前对着吕云英,不敢正视姑娘脸庞,怕有冒犯,拱手拜道:“敢问师姐道号。”李玄风笑道:“错矣错矣!若论入门先后,咱们弟兄之间你可排得上前五,这里有两个师弟,和一位师妹,师兄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包拯道:“原来如此,我恩师对我只字未提,若非李师弟,至今尚在鼓里。”说罢不由笑了笑,吕云英见包拯拘谨便拜道:“师兄在上,小妹吕云英拜见。”包拯连忙要搀,又有礼制,便道:“师妹不必客气,不知家师在否?”吕云英正要说话,就听正厅里脚步声响,众人去看见一个道士打扮从里出来,包拯见他:
头顶三花聚,腋下裹经文。怀中揣铙钹,脚下布履纷。
面如黄梨色,双目炯而神。你道来是谁,正是张子尊。
张十二是也,李玄风见到高兴道:“张师兄,别来无恙!”张十二见李玄风也是高兴,二人嘻嘻哈哈喧闹一阵,吕云英心中火起喝道:“师兄师弟!怎么这样无礼,还不来见包师兄!”张十二赶忙应道:“诶呀,故人相见哪有不叙道理,小妹不必着急,待我来见。”说罢走到包勉面前道:“包师兄,我这里施礼了。”包勉不知如何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你师兄的侄子。”张十二拍拍脑门道:“诶呀,糊涂糊涂,哪位是包师兄?”吕云英揪住张十二衣服拽到包拯面前,包拯忙施礼道:“在下便是包拯,师妹请留情手下。”吕云英松了手,张十二道:“冒犯失仪,罪过罪过!贫道张子尊是也,请包师兄见谅怠慢之罪。”包拯自然客气道:“自家兄弟,不知尊师何在?”张十二笑道:“来的不是时候,家师与我师弟吕幼成去北山接朋友去了,都不在观里。”二人正说话,客店老者上前问道:“张道长,我儿子可曾看见?”张十二看了看老者道:“在我屋中疗伤,你自去寻他。”李玄风道:“老人家你看如何?”老者道:“多谢二位道长,不知我儿为何疗伤?”张十二道:“谁让你们捉了那和尚,小二被人暗害,若非我兄弟幼成,你都见不得你儿子矣!”张十二又疑惑道:“怎的老伯你会说话嘞?”老者要说,张十二指了指李玄风笑道:“是你的丹丸是也不是?”李玄风笑道:“我的丹丸不救聋哑,只救死人,这种聋哑还用得着丹丸?”二人会心一笑,老者自去后面找寻儿子不题。
却说李玄风见岳文庚不在,就对张十二道:“张师兄,既然家师不在,我们就走去吧!”张十二拦住到:“别急别急,你们把灾引到这来,怎么急着就走?”李玄风知道瞒不过他,张十二也知道李玄风开玩笑,两个人互相斗嘴,吕云英道:“你们闹得足了!还不请师兄喝茶用饭,斗什么嘴皮?”李玄风道:“用饭不急,把那个和尚吊到后屋去看住就行。”吕云英道:“狂云论辈分咱们也称一声师兄,谁人去弄?”李玄风道:“我来安排人手,劳烦师妹收拾屋子去吧!”吕云英答应一声,只得去做,李玄风命包勉、包盛、包兴抬着狂云和尚来后屋,用麻绳捆住,吊在梁上,又吩咐包兴、包盛随者吕云英,烧水做饭,包勉、包拯叔侄二人安排在屋里休息,李玄风、张十二陪同喝茶闲聊。包拯问道:“不知咱家师兄谱究竟如何,到底有多少师兄师弟,家师又有和渊源?”张十二、李玄风听后把这些事说将出来,正是:
包拯欲知家中事,还需自家来告全。
毕竟不知说的什么,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