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何人狂悖越雷池

何慕慈的手在面前虚画着。她画得极快，口中也极快地默念了几句，开始时轻得完全没声音，但越念到后面便越响，到最后更是如同爆豆一般。只是声音虽急，却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字不乱：“……乾罗答那，婆罗律罗，速出太清。九天之章，独由我行。急急如玄章律令！”咒声甫落，半空中一闪，一道韭叶形的闪电忽地直直凭空落下。

何慕慈这道太一天章咒威力大为惊人，那道闪电直如一把倚天长剑，这一剑斩下，只怕连顽石都要劈作两半。邵淇暗暗咋舌，心道：“听师父说过，凤凰山的道术以水术见长，其中遁、玄两术更是有独得之秘，而法术的威力却是有所不足。可慕慈姐姐的这个法术极是厉害啊。”

寻常闪电总会有雷声随之而来，但这道闪电却是无声无息，映得证道殿殿后这片空地雪白一片。何慕慈心思细密，心知证道殿乃骷髅山重地，不可轻慢，原本这太一天章咒全称为“太一天章阳雷霹雳专司令咒”，闪电霹雳交加，威力方能尽展，此时她只是用出了一半威力。一方面固然是不愿惊动旁人，免得被骷髅山弟子以为自己对主人不敬；另一方面她也不知这潜入证道殿之人的底细，同样不想伤了那人，太一天章咒若是击中，将那人震得暂时失去知觉也就够了。

闪电落得极快，只是眼见闪电到处，地面上忽地有道黑影拔地而起。

本来什么也没有的地面上，突然出现这样一个矫健如龙的黑影，自是让人大吃一惊。邵淇心道：“原来这家伙就躲在这儿！”忽地一掌按向地面。

随着这一掌落地，那突然冒起的黑影四周忽地升起了一堵环形石墙，将黑影围在了当中。石墙急速升高，又向中央收拢。

这正是骷髅山土遁术。五行遁术除了用来遁去身形，另一个用途便是将敌人困住。邵淇年纪虽轻，但这土遁术已相当了得，幻化出的石墙又厚又密，收拢起来也迅捷异常。此时那黑影正在全力和何慕慈的太一天章咒相抗，哪里还逃得过邵淇的土遁术？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石墙已然合拢，便如一个碗倒扣着一般，地上已多了半个石球，将那黑影严严实实地困在里面。

邵淇见自己的土遁术得手，不由得松了口气，向何慕慈道：“慕慈姐姐，逮到这家伙了！”心中却想着：“这家伙是什么人？这般了得，若不是慕慈姐姐牵制住他，我休想困住这家伙。”

何慕慈见邵淇这手土遁术干脆利落，却也大为赞叹，心道：“难怪小淇也能通过初选，这道行不比我差多少。”说道：“是啊，马上去向贵山祈长老禀报吧。”

邵淇“嗯”了一声，正待唤出红珠儿来让它向白骨长老传信，这时，一个火球忽地从一边疾射过来。

这火球足有碗口大小，赤焰环绕，直若火齐之珠。虽然骷髅山有不少火山，有时也会有熔岩溅出，但这火球显然是有人在施展法术。何慕慈和邵淇都是一惊，心道：“原来还有一人！”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只是这火球眼见要冲到面前，突然间在空中一个拐弯，竟然射向了那半个石球。

原来这人是要破土遁术！

被土遁术困住，除非两人道行有天壤之别，否则要挣脱遁术几无可能。然而若是从外强攻，却又是另一回事了。邵淇因为见那火球原本对着自己而来，已退了一步，此时方知那人真正的目标，正待上前，却已慢了一步，火球正砸在了石球上。

一声轻响，石球一下炸裂。虽然声响并不大，但这石球是邵淇以遁术变成，比寻常的石块更加坚硬，突然间这般炸开，碎石立时四散飞溅，竟比强弓大弩射出的箭矢还要迅猛。本来邵淇已经退后了一步，再闪身退开自然受不到波及，只是因为见到这火球射向的是石球时又待上前，这样子不退反进，正迎向那些飞溅的碎石。

一刹那，邵淇的脸色变得煞白。

如果被碎石击中，就算不死，只怕也会被砸个头破血流。只是现在想躲也躲不开了，邵淇伸臂一下挡住了脸，只盼碎石不会伤到脸，惊恐中却听到有个男子低低惊呼：“糟了！”

这是谁？

邵淇的手已挡在了面前，什么都看不到了。本来觉得定会难逃飞石击体之苦，只是意想中的钻心疼痛却没有到来，甚至连一点异样都没有，耳朵倒是传来“嘣嘣”的响声，犹如暴雨天雨点打在伞面上一般。邵淇一怔，小心将手臂挪开一点，却见何慕慈已挡在了自己面前，不禁失声惊叫道：“慕慈姐姐！”

那些飞石劲头如此强劲，邵淇只道何慕慈为了救自己定会被打个遍体鳞伤，但何慕慈转过头，微笑道：“没事的，小淇，你不要紧吧？”

邵淇心想有你挡在面前，自不会有事。因为仍是担心何慕慈，邵淇又抢到了前面道：“慕慈姐姐，你……”

邵淇本以为何慕慈满身是血，都不忍去看，但一到何慕慈身前，却见她一身蓝裙连个褶皱都没有，人也仍是雍容娴雅，神态自若，若不是面前的地上有个破了个大洞的半个石球，真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而已。邵淇又惊又喜，说道：“慕慈姐姐，原来你的道行高到这等地步！”

何慕慈淡淡一笑道：“其实我是跟一位杨前辈习得了这一手，论道行也不比你高。”她说着，目光又转向破裂的石球，喃喃道：“只是最终仍是被那两人逃了啊。”

那碎裂的石球上，还有一些烟气冒出来，显然方才那火球的威力相当惊人。邵淇收了遁术，咬牙道：“这两人准是什么妖人！若是下回被我抓到，我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何慕慈抬起头，忽然道：“小淇，这事你一定要禀报祁长老吗？”

邵淇又是一怔。出了这样的事，禀报白骨长老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听何慕慈的口气，似乎是要邵淇瞒下来。邵淇压低了声音道：“慕慈姐姐，你难道认得这两人？”

何慕慈摇了摇头道：“我不认得。”她顿了顿，又低声道：“不过我多半猜到了。”

邵淇惊道：“是谁？”

“这两人，前一个很可能是终南山的道友，另一个定是乾元山来的，因为他用的那招正是乾元山的焦金烁石。”

终南山和乾元山，都在五山之列。邵淇一怔，诧道：“可如果是云中师伯和太乙师伯门下，他们不正大光明前来，鬼鬼祟祟地过来要做什么？”

何慕慈微笑道：“明天的大比章程，就放在证道殿里吧？”

邵淇睁大了双眼，喃喃道：“这两个家伙难道是想偷看章程吗？”

证道殿不是藏宝阁，平时是考核本门优秀弟子所用，里面自是空空荡荡。因为明天就是百年大比开始之日，这一次大比的章程今天也搁在里面，以备明日五山师父齐聚时阅览。到了明天一早，这章程也就人人都能知晓了，因此白骨长老并没有特别上心，将证道殿一锁便回去休息，准备明天主持这场大会。因为章程讲述了本次大比两轮比试的细节，如果能先一步知道，自然也能先一步准备起来。只不过再怎么提前准备，也不过提前一晚而已，邵淇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必要。

何慕慈小声道：“方才你的土遁术被强行攻破，飞石溅出时，我听到那人惊叫了一声。”

邵淇点点头道：“我也听到了。”

“此人没想到你会靠那么近，当时见飞石可能会伤到你，这人还伸手挡下了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