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为虞孟之的存在而被闹得不得安稳的阮宁离顶着一对黑眼圈早早出了门,皆因她每个月都要按照鸨母花沐春的吩咐去采购胭脂水粉。
高级化妆品店的周老板是阮宁离的老朋友,早早为她准备好她需要的东西。阮宁离抱着买好的胭脂水粉沿着护城河往烟柳巷的方向走,忽然看见前方围了许多人。
穿着黑色笔挺警服的警察正在维持着秩序,人群渐渐被疏散开,隐隐约约露出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紧接着,她又看见眉头紧锁的顾随。
又死人了?
阮宁离想到虞孟之对她说的厄运将至,眼皮突突地跳了起来。
“阮小姐!”
阮宁离从恍惚中惊醒,发现是顾随在叫她。
她心知躲不过去,只好走上前去。
顾随看起来还是那么不动声色,说道:“想不到能在这里碰见你,倒也省得我去找你。又有人遭逢意外,还请你再画一幅画像。”
阮宁离无语,她真的不知道是说顾随倒霉——新官上任却接连死人,还是说自己不凑巧,或者是说平城这如镜花水月一般的平稳,终于要被打破。
她往地上的尸体看去,只见男尸双手被反绑,脸被刀划得皮开肉绽。又因为刚刚从水里被捞上来,身上满是刚刚结了冻的冰碴子。
这死法倒是和之前那人一模一样。
男尸穿着皱皱巴巴的白衬衫,露出布满胸毛的大片胸膛,这粗犷的装扮阮宁离瞧着眼熟,她似乎昨晚才在朝暮馆里见过付元桂……
付元桂?!
阮宁离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死的人是付元桂?!
顾随瞧出她脸色难看,问道:“怎么,你认识这人?”
阮宁离下意识地摇摇头,她不敢回答。若死的人真是付元桂,那恐怕就不是凶杀案这么简单了。
付元桂死在了平城,那平城就得对这件事有个交代,可不论能不能查出真凶,两座城池之间的关系恐怕就濒临破裂。平城和桂城的结盟一旦瓦解,先不论双方是否会打起来,对华北一带早就虎视眈眈的其他派系的军阀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生灵涂炭,苦的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
“给我纸笔。”阮宁离深吸一口气,只有用这种方法,她才能肯定死者的身份。
半个小时之后,当阮宁离把画像画出来的时候,不仅是她面如死灰,顾随的脸色也黑了。
果真是付元桂。
顾随竭力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和扭曲的表情,冷声问道:“阮小姐,这图你可是画错了?”
阮宁离苦笑:“顾队长,就算我不收你的钱再画一次,我画出来的也还是付元桂的这张脸。”
顾随听了付元桂这个名字,猛地捏紧拳头,他低声说道:“阮小姐,事关重大。尚未查证的事情,还请你不要对其他人说。”
阮宁离苦笑:“我不过是个小丫头,顾队长以为我能对谁说?”
顾随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我也是奉公务行事,还请阮小姐不要见怪。”
阮宁离不愿与他阳奉阴违,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顾随将她拦住,斟酌良久才不动声色地问道,“我记得,付大帅昨晚是在朝暮馆中?”
阮宁离心中一颤,顾随的表情让她心中那不好的预感更甚。
几乎全平城的人都知道付元桂最爱流连的就是朝暮馆,可朝暮馆是做风月生意的,哪里有胆子和付元桂的死扯上什么关系?
她立刻答道:“付元桂离开朝暮馆的时候还好好的,没什么异状。”
“我只是问问,阮小姐不必紧张。”顾随的眉目忽然舒展开来,嘴角竟挂上一抹难得的亲和笑容,“对了,我还没有感谢阮小姐,要不是你帮我们画出画像,恐怕我们还不能这么快查出第三名死者的身份。”
阮宁离没有应声。她不傻,自然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入顾随的套。
可顾随兀自说了下去:“举国首富殷诚,半个月前隐姓埋名来了平城,所以没人知道。”
阮宁离想起自己画的那张脸,的确是富贵之相,只是没想到那居然是全国首富殷诚,也难怪顾随如此郁结难舒,毕竟在他所管辖负责的地方,富商殷诚和桂城大帅付元桂接连丧命,这责任根本不是他一个侦察队队长能承担的。
阮宁离一点也不想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她匆忙地点了点头,道:“顾队长查案辛苦了。不过这种重要线索,还是不要对我这种外人说道比较好。”
“阮小姐可是要回朝暮馆?”顾随整了整衣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虽然他用的是疑问句,可行动却是干脆利落,根本没有给阮宁离回绝的机会。
阮宁离又怎么会不知道顾随的真实意图,他恐怕是认定朝暮馆和此次事件有关,想要上门调查。
如果被春姨知道自己带了个警察回朝暮馆,这饭碗恐怕都要保不住。可若是朝暮馆真的跟付元桂的死有关,保不住的也许还有自己的脑袋。
顾随打蛇随棍上,阮宁离根本没有资格拒绝。她只好在顾随的陪同下回朝暮馆,顺便祈祷花沐春不会杀了自己。
时间还早,朝暮馆还没打开门做生意。他们穿过门房、长廊,来到大厅,这才发现花沐春坐在正中的位置上,几个龟奴站在她身后,馆内所有姑娘依次坐在堂前,例行听她传授哄客之道。
果然,见阮宁离带了个身着警服的男人回来,花沐春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阿离,这位警长是?”
“我是顾随,平城警察队的队长。”
“顾队长啊。”坐在离花沐春位置最近的公卿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了起来,“昨天请你来你不肯,今天不是公职人员,肯进朝暮馆的门了?”
对于公卿卿的指摘,顾随并没做过多解释。他依旧疏冷,泾渭分明:“今日前来,是有公务在身。”
花沐春笑容一僵,她朝恨不得将自己藏进地缝以降低存在感的阮宁离使了个眼色,阮宁离苦着一张脸,有口难言。
“付元桂死了。”
顾随一句话出口,朝暮馆里立刻就像炸开了锅似的。花沐春脸色大变,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顾队长,这玩笑可开不得!”
“我没有开玩笑。”顾随正色,表情冰冷,“我知道,付元桂死前最后来过的地方就是朝暮馆。”
花沐春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又向阮宁离求证,阮宁离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花沐春深吸一口气,说道:“顾队长,付大帅完完好好地离开我朝暮馆时,也是有不少眼睛看着的。”
“烟花之地鱼龙混杂,我又怎知你们私底下有没有暗通款曲?”顾随冷笑。
“顾队长的意思,难道是要将付大帅的死扣在朝暮馆头上不成?”花沐春拔高声音,尖厉地问道。
顾随并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从花沐春身上移开,在场上其他人的脸上流连。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的表情,察言观色向来是他们警察最基本的查案手段。他认定若有人与付元桂的死有关,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直到他一眼看见人群中正在瑟瑟发抖的夏莺。
夏莺脸色苍白,眼神慌乱,无论怎么用力吐纳都无法平复呼吸。
顾随朝夏莺踱去,他本就生得高大,如今站在夏莺面前,压迫力更盛,竟将夏莺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夏莺更加慌乱,连腿肚子都跟着哆嗦了起来。
“你慌什么?”顾随压低嗓音,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我……”夏莺被吓得嘴唇都没了血色,吞吞吐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莺,你昨晚是不是出门了?”
这突兀的问题几乎击溃了夏莺心中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可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问这句话的人不是顾随,而是一直在一旁嗑瓜子的公卿卿。
阮宁离惊讶地看着公卿卿,她没想到这个时候公卿卿居然会说话。
顾随也没想到,终于给了公卿卿一个正眼。
公卿卿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踱步到夏莺身边,说道:“今天难得我起得早,本来想找那条新做的牡丹花旗袍来穿穿,却发现旗袍不见了。我正找着呢,就看见嫣儿鬼鬼祟祟地抱着我那身衣服回来。我心想丫头偷衣服,这可不得了啊,于是捉住她盘问,哪知道她胆小,才被我吓了吓就老实交代说昨夜是你让她来偷我衣服,为的是出门用。夏莺,不如你告诉我,大半夜你偷我的衣服要做什么?去的又是哪里?”
夏莺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恨恨地瞪着公卿卿,眼底逐渐被恨意填满。
顾随自然懂得把握时机,他猛地攥住夏莺的手腕,厉声逼问道:“说,你去哪儿了?付元桂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夏莺被这么一吓,立即丢了魂:“不!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花沐春将桌子一拍,恨恨地说道:“夏莺!你还不老实对我说你昨晚去哪儿了!你这是要害死我,害死整个朝暮馆啊!”
夏莺瘫坐在地,她抽泣许久,才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昨夜去了……去了付大帅那儿,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昨夜我侍奉完他就沉沉睡去,今早醒来时,他已经不在房里了。”
花沐春见她承认,心中也是惊大过于怒,她厉声问道:“付大帅昨晚不是早早走了吗,你去找他做什么?”
公卿卿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猜的?她偷了我的衣服,恐怕就是为了乔装成我的模样去付大帅面前争宠。”公卿卿顿了一下,“夏莺,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公卿卿!”夏莺气急,宛若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公卿卿扒掉,她颜面尽失,指着公卿卿骂道,“是!我就是打扮成你的模样去勾引付大帅,可这都是你逼的!若不是你平日嚣张跋扈,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若不是所有男人都只看得到你,几乎断了我们的活路,我又怎么会这么做!”
公卿卿也不理会张牙舞爪的夏莺,只是看着花沐春笑意盈盈:“春姨,有人要和我争风吃醋,我无所谓,可是若是因为要争地位而陷整个朝暮馆于不义,这可不关我的事。”
她说完,又转向顾随,轻飘飘地说道:“顾队长要查案,自然一切都是按照程序来。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千万别连累无辜的人。”
这一番话说得势利刻薄,可谓一点情分也不顾。
顾随眼中满是冷意与厌恶,答道:“这是自然。”
公卿卿又笑了,柔若无骨的身子几乎贴在顾随的身上。她压低嗓音调笑道:“顾队长,方才我逼问夏莺时棒不棒?有你几成功力啊?”
顾随一点情面也不给公卿卿留,避过她靠过来的身子,也不愿再看轻描淡写就将夏莺推入火坑的公卿卿一眼。他转头对夏莺说道:“夏莺,既然你是最后见过付元桂的那个人,就跟我回警局调查吧。”
夏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花沐春的腿求饶道:“春姨,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我真的不知道付大帅是怎么死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花沐春神色复杂,夏莺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姑娘,若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们朝夕相对。她为难地看着拼命磕头的夏莺,转向顾随,正欲开口求情,不料又听见公卿卿说话。
公卿卿的声音还是轻飘飘的,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条蘸了辣椒水的长鞭:“春姨,窝藏嫌犯和押送真凶,您应该知道哪条路能保住朝暮馆。夏莺的命是命,朝暮馆所有人的命,也是命。”
公卿卿这一席话说得不轻不重,却直戳在场所有人的心窝子。阮宁离清楚地看到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惶惶不安起来,他们看着面如死灰的夏莺,又垂下头看着自己。
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在阮宁离的心中蔓延,她不知道自己是被这种消极的情绪感染到,还是想突破这压抑沉重的氛围却始终不得其法。她只是看着如被判死刑的夏莺,又看着事不关己的公卿卿和那些惴惴不安的人们。
在他们的眼中,是惶恐和茫然。那种情绪像一阵浓雾,遮蔽了他们的双眼。他们并不在意真相是什么,他们甚至不在意无辜的含义,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
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是无辜的。
“春姨……”
“春姨……”
“春姨……”
他们不约而同地叫着春姨,想用所有能想到的理由来附和公卿卿的话。
“好了!”花沐春打断了他们,疲惫地挥了挥手,整个人好像瞬间老了十岁,她闭上眼睛,叹道,“顾队长,夏莺随你处置吧。”
夏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若不是被龟奴按着,她早就扑到公卿卿的身上,用尖利的指甲在公卿卿身上抠出成百上千个窟窿眼来。
“公卿卿!公卿卿!”她像个疯子一样地吼着公卿卿的名字,好像这样喊着,就能将公卿卿生吞活剥一样,“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不得好死!”
她被龟奴拖着在地上滑行,明明还一息尚存,却像一具尸体,只有那充满怨恨的声音还在屋内回荡。
那如鬼啼一般的嘶吼声传进阮宁离的耳朵里,不知怎么的,使她头痛欲裂。
“春姨!”
阮宁离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喊声一出,石破天惊,不但吓了花沐春一跳,也逼停了那些差点就要将夏莺带走的龟奴。
连顾随和公卿卿也朝她看了过来。
阮宁离想说不可以、不可能,就算给夏莺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也不可能杀死付元桂。更何况,付元桂的死法与平城之前死的那几个人几乎一模一样,很有可能凶手是同一个人,而夏莺甚至根本不认识殷诚!将她送出去,无疑只是为付元桂的死找一个替死鬼。
付元桂死在平城这件事本身就十分微妙。他的下属一定会就这件事向平城讨个交代,若是有心人有意挑拨,那将他的死曲解成蓄谋已久的阴谋也不是不可能。平城很有可能被扣上暗杀付元桂的这顶帽子,而不论是平城政府,还是胥少琛的军阀势力,都不可能让这件事往这个方向发展。
所以,朝暮馆很有可能成为牺牲品。若付元桂只是死于烟花巷中女人的争风吃醋,只是死于一场桃色案件,那桂系军阀一定羞于拿他的死大做文章。
那些人是谁杀死的,不重要,也没有人会在意,重要的是,有人能为付元桂的死负责。也就是说,即使夏莺是无辜的,她也很有可能顺理成章地成为真凶。
夏莺只要出了这扇门,就根本不可能再回来。
“阿离,你累了,不要说话。”公卿卿凉凉地说道,她扣住阮宁离的手腕,不让她出头。
胳膊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的时候,阮宁离的脑海中却涌入了许多奇怪的画面。
电光石火之间,那些纷至沓来的画面如潮水一般快要将她的大脑撑裂。她只能死死地抠住脑袋,想将那些零星的片段从自己的脑中逼走。
庄严肃穆的宫殿……
身着缟素的女人被拖地而行……
身着绣着真龙的黑袍的男人站在王座上,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女人喊:“你不得好死,我咒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不得好死……”
公卿卿仿佛也看到了这些画面,她惊讶地松开阮宁离的手。
阮宁离的头仍在剧烈地疼痛着,这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绝望的夏莺被顾随带走。
枉她一直想逃离风波和旋涡,枉她一直奉行着独善其身的为人原则,不料还是成了帮凶。即使她不是刽子手,也是看着夏莺走向断头台的冷血路人。
阮宁离忽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里,正义和真相是那么徒劳又无用的东西。
所谓的公平只是一种趋向于大众化利益的取舍,他们逃开了古老而传统的皇帝统治,以为这个时代终于可以人人平等,却始终逃脱不了潜藏在人心中的约定。
当某一个群体有着共同目标的时候,那与他们目标不同的那个人就是错的,没有缘由,甚至也不需要缘由。
方才参与会审夏莺的人们渐渐散去,好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重新开始了周而复始的生活。
唯有公卿卿还站在原地,自上而下地看着阮宁离。
“我没想到你会管这个闲事。”公卿卿说道。
阮宁离的头没有那么疼了,她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苦笑:“这不是闲事。”
“你在怪我?”公卿卿问。
阮宁离摇头:“我没有立场责怪你。”
公卿卿伸出纤纤玉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上好的红木桌椅。她垂下头,低声说道:“阿离,只有有本事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去质问和探寻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知道。”阮宁离说道,“我知道如果一个人想要在这个年头活下来,到底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公卿卿还低着头,阮宁离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幽幽的,似在嘲笑:“你、我、春姨,甚至是顾随,我们都是聪明人,所以我们才有资格活下去,你明白吗?”
“我明白。”
“你还要找你弟弟,不是吗?”
阮宁离一怔,弟弟这两个字唤醒了她封存已久的回忆,这让她的笑容更加苦涩。
“我没和你说过吧,我弟弟是被人贩子拐走的。”阮宁离低声说道,“那时只有我们和娘亲相依为命,虽然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可至少我们三个人是在一起的。那天娘亲让我抱阿生出去晒晒太阳,我不过是进门喝杯水,再出来的时候,阿生就不见了。我去问周围的邻居,他们都说阿生被一个老头子带走了。”
她苦笑了起来:“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和我母亲有多绝望吗?我每一天都在自责,自责我为什么那么不小心。我每一天都在祈祷,祈祷阿生能回来,祈祷上天能派一个人来拯救我们,可是没有。从五岁到十七岁,我等了十二年,但我一直都没有等到能救我的人。”
公卿卿静静地看着阮宁离,艳若桃李的脸上如今冷若冰霜。
“后来我就想,如果没有人能救我,那至少我自己要能救自己。我不敢管闲事,我爱钱惜命,可是……可是我一直都很倒霉。”大约是极少剖析自己,阮宁离语无伦次,她喋喋不休地说道,“我很倒霉,我在想是不是我很少做好事的缘故,我在想阿生会不会像我一样倒霉,我总是去庙里烧最高最好的香,可是还是没有用。前两天我碰到一个人,他说我印堂发黑,他说我福薄命薄,注定多灾多难……”
公卿卿的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她不耐烦地打断了阮宁离的话,冷冷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阮宁离抬起头来,她的眼中满是泪水,可脸上却带着笑。
“卿卿姐,你说阿生会不会像夏莺一样,陷入绝境却没人肯出手帮他呢?如果我能多积一点福气,总会有人对阿生好的,对吧?”
此时,公卿卿的眼中只有刻骨的冷漠与嘲讽。
“别傻了,你救不了她的。”
“我是救不了。”阮宁离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有一个人,说不定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