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節　意識論第三（心力與意識之關係）

據惟物論者之說，人之心性者，物質固有勢力之一種。故人類之思想力，與動物之感覺力，植物之生活力，皆同一種。即據惟心論者之說，今日亦無有如古代學說，所謂人類之心與禽獸之心為全別種者。即惟物論者所謂之生活力、感覺力、思想力皆同一種，惟應發達程度之高下而生此差別耳。然則謂惟物、惟心兩論，皆假定動、植、人類有同一種之心性，固無不可也。然同一之心性，有意識、無意識之別何耶？夫意識既解為先天性之光明，而其光明之明不明，全在發顯之心力分量如何。其力積集於一點，而得多量，其光愈明；若其力不積集於一點，其量從而少，其光亦不明，殆現無意識之狀態。而心力之集於一點與否，在於抵抗之者如何。如此有一抵抗者，非心力多量不能勝之，則自然向其點而積集，以現意識之光。若反之而無所抵抗，則無心力之積集，意識遂不發其光。譬於此有一條之流水，當其水路，橫岩石而抵抗之，水自然集此，而忽大增其量，終越其石而上之。否則無抵抗之者，無礙其勢而溶溶流去，其量不增。諺所謂無對手不相撲者，稍近此意。故心者接於需大心力之事，則其力忽積集而現意識：若無發顯之對手，則雖謂心內已有意識之光明，亦不能奈何之。而其所謂對手者，會從來所未習慣之新經驗事，及心內種種之觀念錯合，而於其中發見適應之難者是也。此二者，皆於心力有多少抵抗之事情也。抑斯賓塞爾氏別意識、無意識而歸之經驗之多少，與習識之有無，雖余所同意，而氏者以意識為非心性內包之力，其論頗覺淺薄。余則謂無意識之諸作用，皆於其內部包有意識之光明，而未進於外發之程度。其無意識之變為意識，意識之變為無意識者，由心力積集於一點而發其光明。與放散而失其光明也。雖然，余意非謂動物與人類積集心力於一點，同能發意識之光明，若動物者，神經組織，未達於發顯意識之程度，意識光明之外發甚難。譬之地球內部之包有火氣，雖不問何處，皆同一樣，非噴火口處，不能噴出火氣。又設令有發顯意識之造構機能，而不接心力會集於一點之事，亦不示意識之光。如有噴出火氣之火口，而由晴雨氣壓等事，異其噴火之有無多少。要之，意識之有無，一關於神經組織之造構機能如何，一關於心力積集之事情如何，而就其事情如何，余新謂與斯賓塞爾氏之論無大差，氏不示先天性意識之內包於無意識中，余說所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