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宁边郡西部一座名为西山城的城外,乐正军营灯火通明。宁边郡三分之二的土地都已经被北狄侵占,这西山城是郡中唯一一座还在安息手中的大城池。
穆云轻快步进了太尉乐正怀礼的帅帐。灯下,这位已至天命之年的将领满面忧色,头发已经斑白。见到穆云轻,他精神一振,起身道:“云凰仙这一趟辛苦了,有什么消息吗?”
“金帐和和孔雀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穆云轻也是目含忧郁,“金帐皇帝下令,让卫宸军军权暂归国师鹑尾——北天权倒是借着那傀儡皇帝夺了军权,但鹑尾军事建树根本无法与晋楚律相提并论,几次败仗就被北狄吞了两郡。孔雀更为糟糕,他们本就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兵,被北狄潞氏部占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国土。近日以来,那孔雀女帝连珠炮般向陛下求援,却无半点表示诚意的动作,不知陛下会如何定夺。”
乐正怀礼长叹一声:“唇亡齿寒,孔雀之难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可一来金帐并未表态,二来孔雀人一向精明,诚意难测,帮还是不帮,太难决定了……更何况撒尔纳那家伙铁了心的和我们对上,他手下的铎辰部个个都是虎狼之辈,他本人又是个用兵如神的人物,要是拖到春暖花开之时……只怕我们保不住宁边郡。”
枯坐半晌,乐正怀礼勉强睡了一会儿,天已蒙蒙亮。他刚刚醒来,帐外便有传信兵匆匆来报:“报太尉!适才北狄铎辰部派兵袭击西山城外围,被秋风将军击退。那群蛮人劫持了不少城外流民百姓,将军和皇甫侍郎去追了!”
“劫民?撒尔纳怎么专程会做这种事?”乐正怀礼立时生疑,他沉吟片刻道,“不知那人意欲何为,你去给左右参将传令,让左参将带兵守城,右参将带兵援助秋风将军。”
“是!”
另一边,北狄铎辰部大营。
“报单于!乐正军果然追来了!”一个做猎户打扮的年轻男子高声道。
撒尔纳斜倚在椅上,闻言他微眯的眼睛轻轻张开:“按计划进行。这种货色,不必我亲去,你们处理吧。”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正欲退下,可似乎又想起一事,续道:“单于,还有一件事,适才有人冲破了北面野郊里属下们封锁线,往西山城方向去了。”
“什么人?”撒尔纳微微来了点兴趣。
“只有一男一女,他们速度太快,属下的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快马加鞭冲了过去。那两人都不似军中之人,据被他们伤到的兄弟汇报,那男人约莫二十八九岁,女的更年轻,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功夫却甚是了得。四五个咱们部的汉子上前围堵,被她左右两剑轰得愣是找不着北!单于,这两人……不会是玄祭堂的人吧?”
撒尔纳点了点头道:“如此了得,应该是玄祭堂中……且慢,他们是从我们部落的方向过来的?”
“正是。”
“探子吗?那又何必如此匆忙?以至于暴露行踪……”他突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想法,问道,“有人看清的姑娘长什么样子吗?”
“她的速度太快,没人看清。不过倒是有两个兄弟说,那姑娘身穿白衣,使的剑很不寻常,似乎是碧蓝色的。而且还有一个兄弟被她射了一针,那针像个绣花针大小,被射中的兄弟却倒在地上冻得直哆嗦,说骨头里像被灌了冰水一样……”
“这……怎么可能!”撒尔纳丝毫没想到他荒谬的想法居然成真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喝道,“备马!传我号令,所有伏击军队立刻回营,不得恋战!营中所有休整队伍,随我前去御敌!”
年轻人一头雾水:“单于,我们不是要伏击乐正军吗?为什么突然要撤包围?”
“你知道那是谁吗?她是乐正怀忆的女儿,长煊郡主乐正婉!”撒尔纳眉头紧锁,看到年轻人一听到“乐正怀忆”四个字,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要是让她发现什么,那就不是我们包围乐正军,而是她趁我们不知情时一网打尽了!”
然而焦急一瞬而过,这位北狄第一英雄的脸上很快又浮现出了笑容,充满了棋逢对手的期待。
“终于来了……整日一边倒地欺负一群糊涂东西,倒也无趣的很。乐正婉,你倒是一现身,就会给我找麻烦啊……真不愧是乐正怀忆那女人生出来的。”
他抑制不住笑了起来,在身边年轻人呆若木鸡的凝视下,翻身上马,率军绝尘而去。
西山城以西,穿过一片不大的原野,前面就是重重叠叠的山峦,正是这群山形成的天然屏障,使得北狄无法一举挺进西山城。在两军僵持的这些日子里,山中也不知多了多少白骨。
见到北狄军队挟难民逃入一处山谷,乐正秋风立时察觉不对,喝道:“停军!”可他身边一人却冷冷道:“停什么?乐正将军,你要弃我安息子民不顾吗?”那人面皮白净,一把短须,若非身着甲胄,倒是像个书生。此人乃是林晚继任家主后升迁兵部侍郎的皇甫奇,皇甫家主皇甫炫的次子。他本就与乐正秋风不合,时时为难,今日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乐正秋风是在沙场上一刀一剑砍出来的老将,平日十分厌恶皇甫奇这些只会坐而论道,在朝会上尔虞我诈的官员,当下不屑道:“皇甫侍郎没学过吗?两山之中夹一谷,乃是伏兵出没之地,而北狄败走,极可能是为诱我们入谷。此地山路错综复杂,一旦深入,风险必然上升。更何况,我适才便在想,西山城外连猪狗都不见一只,又怎会忽然出现一群流民?恐怕有诈!”
皇甫奇早就等得不耐烦,皮笑肉不笑道:“都说乐正家满门英烈,没想到竟是一群胆小如鼠的家伙!”他此言一出身后,众将士纷纷不满,面现怒色。乐正秋风怒道:“侍郎大人,别忘了你头顶飘的是我乐正家的银鹤旗,不是你皇甫家的彩雏旗!”
“管它什么旗子!乐正军虽以乐正为名,那是陛下念你们一手将之操办才给予的皇恩!难不成乐正军只是你乐正家的,不是陛下的吗?不归我兵部管辖吗?”他一挥袖子,厉声道,“我乃从二品的兵部侍郎,你一个从三品的小小将军,胆敢抗命吗?”他劈空挥了几下佩剑,冷笑道,“诸军随乐正将军一道开路,救出难民!”
“混账!”乐正秋风怒不可遏,这家伙分明知道前面危险重重,还要让自己送死!一个不留神,这判断失误之责还会落到自己肩上,他怒吼道,“皇甫奇!你怎可为了一己之私肆意加害无辜士兵!”
“你要抗命不成?”皇甫奇狞笑不已,“本官现在命……”
猛然,一道寒风吹过皇甫奇的头盔——“唰”的一声,他盔上的红缨被一剑削断!只见一道白影点过皇甫奇的坐骑,轻巧的落在他面前,来人冷然道:“传我命令,全军后退到山区外等候援军,会合后分三路人马,两路自南北双向围山,一路随我入山。怎么了?若我没记错的话,乐正家主有随时随地调动乐正军的权力吧,皇甫侍郎?”
所有人惊呆了。继而乐正秋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滚鞍下马,竟有些喜极而泣,唤道:“郡……郡主!”
一片慌乱,兵士们七手八脚地学着半跪在地,只剩下皇甫奇一个人呆呆坐在马上。乐正秋风磨了磨牙,道:“皇甫侍郎,您一个小小的从二品,见了长煊郡主不用拜吗?”
皇甫奇被他这句噎得满面通红,进退两难。林晚摆了摆手道:“无暇管这些琐碎之事了——迅速退军!”
“是!”众将士得令,整齐划一向后退去。
才出山区,右参将带领的援军就赶了过来。林晚不客气地将皇甫奇这败絮其中的侍郎“请”回了城,命右参将和乐正秋风各率一路人马,自南北悄悄潜入了山区。匆忙之中,一群将士七拼八凑把身上最好的甲胄捧了出来,算是给林晚弄了一身甲胄。她领着一路精兵,一路摇旗呐喊,声势滔天追了上去。以上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时内。
再度行军到谷口,林晚立时看见了谷中一群北狄军士。见到他们,那群军士撒腿就向谷中跑去。见他们跑远了,林晚令道:“诸军分左右两路,自山坡上山!”
再说山谷之中——那群北狄军士跑到深处,停了下来。那里还候着一群大汉,正忙不迭地脱下身上安息百姓的衣服,果然如乐正秋风所料,是假扮的“流民”。两侧山上,有几个脑袋探了出来,问道:“来了吗?”
底下的人纷纷应和:“果然上钩了!”
于是两拨人便耐心候了起来,不过几时,乐正军的喊杀声冲了过来。然而是在山谷的另一侧——只见乐正秋风和右参将各领一路人马,自山谷另一侧杀上山坡。山上埋伏的北狄军士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还击就被冲散,下意识向相反方向跑去,正好一头撞进了林晚带上山的人马里。两相夹击,哀嚎纷飞,就连谷中之人也未能幸免,直接被一阵从山上射下的箭雨戳了个透心凉。
风卷残云般收拾完北狄的伏兵,处于高处的乐正军就早早看见了往这边来的北狄援军,他们见好就收,全军快速撤出了山区。当然,临走前没忘记放了一阵箭雨送做见面礼。
撒尔纳率军火急火燎赶来,迎面就被浇了一头箭雨,一时间先锋军人仰马翻。待到上山一看,那些伏兵还未接到他的消息,便纷纷做了刀下亡魂。众军小心翼翼看向撒尔纳,却见他一副琢磨不透的神色,轻笑道:“有皇甫奇那白痴添堵,还能这么快做出反应,果然是她来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西山城外的军营此时一片热火朝天,站岗的兵士立得比皇宫的柱子还直,生火的兵士恨不得把扇子扇出狂风暴雨,磨刀磨枪的兵士全变成了庖丁,霍霍声齐刷刷磨出了音乐感,一路奏乐般把自家郡主送进了帅帐。帐外,乐正怀礼早候在了帐门口,若非身上一堆军务,只怕早已奔到营外去了。
林晚刚一进帐,就被乐正怀礼甩了一沓卷宗,那速度简直让众将士怀疑太尉大人是要撂挑子告老还乡了。未及叙旧,一批批军务情报就呈了上来,以至于帐外军士们想偷瞄一眼郡主尊荣,却只见到几摞文案中的一个头尖。林晚不过看了几眼,心中就是一惊,暗道:“怎么比我想象的还要糟……三国居然一同受袭!”
“若是北狄八部未曾攻下这么多城池,他们的补给就是致命短板。可现下孔雀三分之一的国土都被占去,它又是我们三国中最为富庶的,北狄这次算是挖到金山了。”乐正怀礼满面愁容,“若是我们三国联手,断了北狄的补给来源,倒也不是没有反击之计。只是三国互相不信任,怎敢为了驱赶北狄而空虚国内兵力?就说那孔雀,当年与瀚海一役假意与我国议和,却背地里捅刀子,若不是怀忆带兵追着他们一路揍到孔雀帝都丽都城下,谁知道那群逐利之徒还会生出多少祸!如今又来向我们求援,真是……”
林晚苦笑一声:“舅舅,北狄正是利用我们互相猜忌的弱点,才能让我们顾此失彼。不说他们,哪怕我国将南水关和西境的兵力调来一半,也不必如此被动。可强邻在侧,谁敢轻举妄动?不过话又说回来,北狄此役也是拿出全部家底了,若他们能占稳现下侵占的城池,其势力说不定能比肩我们三国联合……甚至是华夏也能有一战之力;但若是他们被赶回草原,此战元气大伤,少说也要休整一二十年,那时恐怕就会落入向我们俯首称臣的境地。如今之计,持久战反而如了他们的意,只要我们三国收回失地后拖延时间,不出半载,北狄必然不战自败。”
“正是,但……若想收复失地,我们应该可行,那两个国家就不好说了。”乐正怀礼皱紧了眉头。
“当务之急是收回宁边郡,让撒尔纳将突破口转移到其他国家,先解我国之危。”林晚起身道,“而且我想,不久之后,就会有盟友找来的。”
“什么?”乐正怀礼惊讶不已,喜道,“难道婉婉在华夏军中有帮手?”
“不,是金帐。”林晚微微一笑,“这点问题难不倒他……他不久就会率军前来的,撒尔纳在这里,他知道何为围魏救赵……不过舅舅,您刚刚确实提醒了我,我与华夏的几位人物还是有些交情的,我不打算让华夏出兵援助,但他们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削弱北狄。”她沉吟片刻,自言自语,“看来我需要向燕王殿下和宣王殿下传信了……”
乐正怀礼一头雾水。他隐隐约约猜出了林晚话中的“他”是谁,可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正冥思苦想想华夏的两位皇子如何能帮助安息时,只听林晚道:“舅舅,这撒尔纳是何许人也,能劳烦您为我讲述一二吗?”
“撒尔纳此人……可称一代军事奇才。”乐正怀礼双目微微眯了眯,似是逐渐沉入了往事之中,“他成名甚早,那时他还是铎辰部老单于的独子,而怀忆也不过刚刚到了入宫面圣的年纪。说来甚是凑巧,他与怀忆成名的第一战都是在十六岁那年打的。撒尔纳十六岁时,北狄八部中的月氏部和屈射部哗变,他在大战中一箭射死了屈射单于,又率军生擒了了当时屈射单于一家老小。那些人都被如今的屈射单于一把火烧成了灰,可撒尔纳从此走上了北狄八部的巅峰。而怀忆十六岁那年,南水关生变,她死守关口直至援军赶到,而后攻破云初关,直捣神都……那时斛律将军还在西境,他赶到南水关时,怀忆已将所有被俘的兄弟们带了回来。自此之后,她便被封为仪天郡主,威慑金帐至今。”说到此处,乐正怀礼才意识到自己偏离了主题,笑道,“每次谈起撒尔纳,我总会想起怀忆。刚才扯得有些远,婉婉别见怪。”
“撒尔纳一战成名,此后声名愈来愈烈。老单于死得早,他十八岁继任单于,大刀阔斧地改革,一手将铎辰部打造成北狄八部的霸主,甚至连庸古可汗阿尔思兰直辖的地区与军队都不能与铎辰部相比。如此功高震主,他自是遭到不少猜忌,不过也正是此时,北狄于我们开战了。”
“他与怀忆对战那年,怀忆十九岁,他已经二十六岁了。在他们对战之前,我一直以为怀忆是这世上无双的奇才,可直到撒尔纳出现,怀忆可是遇上了命中注定的对手。开战那一年间,他们也不知道交了多少次手。其他地方或是我们攻入了北狄的部落,或是北狄侵占了我们的城池,可唯有他们驻守的那一片地方,战线整整僵持了一年,谁也无法压谁一头。那时候在人们口中,他与怀忆几乎是成对出现的。最后北狄的国库给打空了,又逢上大雪灾,迫不得已收了兵。而我们三国的矛盾愈演愈烈,先帝怕国库支撑不了未来必然的战争,便顺水推舟与北狄和谈了。说来还有一事,当年北狄撤退时,怀忆是唯一一个没追杀他们的我国将领,她说,撤退是因为撒尔纳被其他部落拖累了,她与他谁都没有赢,所以她没有追杀他的理由。”
“后来……就是瀚海一役了。那是我经历过的最惨烈的战争,安息、金帐与孔雀全打空了自己的国库,刀下亡魂不计其数,无数王公贵族和军中将领白白送了性命。瀚海一役结束后,怀忆夫妇就离开了安息,从此再无音讯。直到寒帝带回噩耗……”饶是过了许多年,提起往事,乐正怀礼依旧黯然神伤。
沉默了片刻,他续道:“也是在怀忆离世的消息传来的这一年,撒尔纳自称顶撞可汗,身怀大罪,自逐于东方山林之中,十年方归。有消息说他去了华夏,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北狄东部与华夏东北毗邻,这消息倒也不无道理。”
林晚心中一动,想起了那北狄猎人阿塔纳。若撒尔纳自逐此地,说不定真的会去华夏。她回想了乐正怀礼适才的话,道:“撒尔纳恐怕不是自愿自逐,而是被逼无奈。功高震主,难免朝不保夕。”
“是啊,不止是他,孔雀就发生过这样的事。”乐正怀礼唏嘘道,“太子殿下与四殿下的夫子,就是孔雀皇室的第一贤才南荣子充,他受族中兄弟迫害,被逼带着妻子儿女逃到了我国。南荣太师去世后留下一双儿女,据说都入了玄祭堂,也不知现在是否还在人世。想当年南荣一族明争暗斗,最后却让如今的女帝南荣子欣渔翁得利,登了帝位。”
林晚心里默默想起一个人。南荣眠和他的意外身亡的姐姐,他们应该就是太子太师南荣子充的儿女了。贵为一国皇室,却丧于异国,不得回归故土,着实可怜可叹。她心中又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也是我母亲。想着,她不由得说了出来,“撒尔纳和南荣子充,真像我母亲。”
乐正怀礼亦是在想着此事,闻言,虎目隐隐含泪,紧咬着下唇,双手微颤。
不知过了多久,乐正怀礼才重新说道:“其实……有一种说法,撒尔纳丧妻后至今未曾续弦,是因为怀忆,他……至今不相信怀忆已经走了。”
“若是我,我也会如同他一般。”林晚道,“我母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对手,就像两个人对弈一样,一人去后,另一人再无敌手,无论多么精妙的布局,多么缜密的落子,都无人去琢磨、去揣度、去见招拆招了。对他这样的奇才,这种孤独足以灭顶。他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营造出一个母亲还健在的假象,生活在这假象中罢了。舅舅,往后……还是不要再和他提我母亲离开的事情吧。这个人,也是个可怜人。”
天色渐沉,长夜来临。
乐正怀礼给林晚收拾了郡主帐,把自己帅帐的东西一股脑搬了过去。看了许久地形、军备与军情,林晚心中烦闷,出了营帐。
这场仗,着实不好打。若是三国不联手,迟早会被北狄得利。等晋楚律回到金帐,卫宸军就能前来协助。可无论是安息还是金帐,财力都是一大问题,而偏偏财力最为雄厚的孔雀最难信任,也最难自保。更何况,她想通过华夏实施的那个计谋,需要不小的财力。时日长久,在连年征战下,安息的国库能不能撑到最后收回钱财的那一天?
太棘手了。
林晚轻叹一声,神色忧郁。忽然,她身后传来脚步声,来人气息绵长,不似寻常军士。林晚没有回头,右手轻轻按上了剑柄。来人在她身后站定,轻轻笑道:“很棘手吗?小姑娘,大好的年纪叹什么气?”
闻声,林晚一个激灵。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回身:“你的胆子可真不小,阿塔纳大哥。”
“刚一回来,就见到这场混乱,也不闹心?”
“有什么办法?积年旧怨不会自己消除,此战不可不打。”
“你倒是明白啊,小姑娘。见我出现在这里,不吃惊吗?不问我怎么进来的?”
“我一开始是很吃惊。”林晚微笑道,“不过仔细一想,就不足为奇了,你觉得呢……撒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