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人知和靖①《点绛唇》②、圣俞《苏幕遮》、永叔《少年游》③三阕为咏春草绝调。不知先有正中“细雨湿流光”④五字，皆能摄春草之魂者也。

【注释】

①和靖：即林逋。北宋初年著名的隐逸诗人。他自幼勤奋好学，性格孤高自傲。他的诗意境清冷幽静，风格独特，代表作有《孤山寺端上人房写望》《山园小梅》等。其中，《山园小梅》中的那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被誉为“千古咏梅绝唱”。他终生不仕不娶，隐居西湖孤山，生平最大的爱好是植梅养鹤，“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世人称之称“梅妻鹤子”。有《林和靖诗集》传世。

②出自林逋的《点绛唇》：

金谷年年，乱生春色谁为主？余花落处，满地和烟雨。

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

③出自欧阳修的《少年游·阑干十二独凭春》：

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 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吟魄与离魂。那堪疏雨滴黄昏。更特地、忆王孙。

④出自冯延巳的《南乡子》：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译文】

人们都知道林逋的《点绛唇》、梅尧臣的《苏幕遮·草》及欧阳修的《少年游》三首词是咏叹春草的绝妙之作，却不知先有冯延巳的“细雨湿流光”这五个字，这些都是能够摄取“春草之魂”的词句。

【赏析】

隐士林逋、著名的诗人梅尧臣及当时的文坛领袖欧阳修曾以春草为题，举办过一场“赛诗会”。这三位文坛大家留下的词作被人赞誉不已，一直流传至今。

林逋的《点绛唇》中，上阕叹息春意阑珊。“乱生”二字，点出春草生长在一片杂乱的环境里，暗示其卑微的处境。整首词词风清新，渲染了无限惆怅的离别之情。

梅尧臣的《苏幕遮·草》也蕴含着离别之苦和思归之意。词人迷失在雨后烟色之中，心境茫然，想起宦海沉浮，顿生厌恶之情。伤春之意，跃然纸上。

欧阳修的《少年游》从主人公凭栏远眺写起，引出丝丝缕缕的离愁别绪。“千里万里，二月三月”之句，是在着意描述时空的遥远。词的下阕用到“谢家池上”“江淹浦畔”等刻画离别相思的典故，以此来咏物抒情。而那句“那堪疏雨滴黄昏，更特地、忆王孙”，由景入情，情景交融，巧妙地刻画出了思妇的感情。

尽管《点绛唇》等三首词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作，但王国维认为，冯延巳的《南乡子》才是咏草的绝唱，几乎写尽“春草之魂”。

而在整首词中，一句“细雨湿流光”最为经典，一个“湿”字从静态的景物中捕捉到了动态的意趣。“芳草年年与恨长”则是典型的寓情于景，芳草内心的思念不断疯长，久了就变成了恨，它恨心爱的人辜负了自己，辜负了这大好风光。这首《南乡子》，风格凄婉动人，笔法“离合自然”，在王国维心中占据着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