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客家民系的形成

“民系”这一个名词,在《辞海》(上海辞书出版社)和《大辞典》(台湾三民书局)中都未收录。按照学术界的普遍看法,它是指“民族”中的一个支派。它既有民族的共性,又有区分于同一民族中其他群体的个性。“客家民系”是指汉民族中用客方言,又有其独特文化的群体,这一群体的人们,被人称之为“客家”,亦自称为“客家”。

“客家民系”到底是何时形成的呢?学术界众说纷纭,争论不休。有人说:“晋宋之际……客家民系始得形成”丘菊贤、杨东晨:《中原汉人南迁与客家述评》,《河南大学学报》1990年第1期。;也有人从唐朝开元年间设置汀州为论据,论证“汀州之建置,标志着客群体的形成”。李默:《客家来源与形成》,载于《客从何来》广东经济出版社1998年版,第36页。影响最大的是罗香林说:“客家这系统的形成,大体已晚在五代至宋初。”罗香林:《客家源流考》第41页。此外,也还有“宋末”说陈运栋:《客家人》台湾联亚出版社1978年版,第10页。,或是“明代中叶”说王东:《客家学导论》,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44页。,更有人认为“客家民系”形成于清中叶:“客家高度的种族集团(民系)自觉性的形成,乃至客家民系最后形成的标志是清嘉庆戊辰十三年(1808年)客家学者徐旭曾先生所作的《丰湖杂记》。”刘佐泉:《客家历史与传统文化》,河南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98页。学者们或根据谱牒,或引述史籍,或证之于地域、方言,各成一家之言,迄今仍未有定论。

笔者认为,客家民系的形成是中原汉人南迁、融合、叠加、认同的复杂过程。客家是中原汉人多次南迁后的集合体。在某一地域落地生根的中原人保留了原来的语言和文化,又不可避免地受到周边环境和原本土居民的语言和文化的影响。他们在基本上保留中原汉族的语言文化的基础上,吸收了新的异质语言文化,从而形成了自己的特色。经过不断的融合,又有不断南迁汉人的叠加、认同,逐渐成为汉民族中的一支独特的群体。这些群体并不局限于一个地域,而是先后或同时在几个地域出现,如赣南、闽西有客家,粤北、粤东有客家,其他地方也有客家。其形成则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只能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从语言和文化角度来看,它不应早于东晋末年,也不晚于宋末,笔者赞同客家民系形成于唐宋期间这一看法。

1899年,著名的客籍大诗人黄遵宪说得十分明白:“筚路桃弧辗转迁,南来远过一千年。方言足证中原韵,礼俗犹留三代前。”(《己亥杂诗》)它形象地概括了客人南迁,保留了中原汉族的传统文化,形成独特的客方言的历史事实。由黄遵宪那个时代,上溯千年,即是在唐宋期间。

谢栋元教授的客方言研究也证实了这一论点。他在《客家话北方话对照辞典·前言》中说:“现代的客家话,就是古代的北方话,更确切地说,是唐末、宋元之际的北方话(这里说的北方是中原)。全浊声母清化之后,入声消失之前,这是从语言学的角度所提供的客家人南迁的时间表。对照历史朝代,则是唐末至元初。”谢栋元:《客家话北方话对照辞典》,辽宁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3页。“移民们对故土的眷念,导致语言上的极度保守,‘宁卖祖宗田,不卖祖宗言’成了客家人的语言生活准则。他们带到南方来的(原装)北方话,数传之后,基本面貌仍无改变。”谢栋元:《客家话北方话对照辞典》,辽宁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3页。客方言这一“活化石”,是说明客家民系形成时间的最重要的材料,它以丰富的语料向人们证实:是在唐宋这一历史时期,逐渐形成了客家民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