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诗歌翻译体会点滴
笔者在翻译200首俄罗斯经典抒情诗的过程中，逐渐积累了一点粗浅的心得体会，谨借此机会，和诗歌翻译爱好者分享一下。
第一，选择翻译某一首诗歌的首要前提是喜欢这首诗。换言之，如果我们打算翻译某一首诗歌，我们首先必须要喜欢这首诗，要欣赏这首诗，要努力体会作者在创作这首诗歌时所体会到的种种情感，要努力去再现作者当时所塑造的种种意象，以及他/她所要营建的意境。只有在喜欢这首诗的前提下，我们才有可能愿意花大量的时间，去反复吟诵原文诗，反复咀嚼原文诗的全部内容和形式，反复研磨译诗的每一字、每一句。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笔者在选译诗歌时，除了这些诗歌必须具有代表性、经典性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则——就是译者本人必须喜欢这首诗。
第二，诗歌翻译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再创作工程。如果想要译好一首诗，千万不能急功近利，必须要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做好以下六个阶段的工作：准备阶段、译文散文化阶段、译文诗歌化阶段、译文美化阶段、译文—原文核对阶段和诵读检验阶段。
一是准备阶段。所谓准备阶段，是指诗歌翻译之前做各种准备工作的阶段，在这一阶段既要注重原文阅读，又要重视延伸阅读。原文阅读，是指译者首先要逐字逐句地反复咀嚼诗歌原文，要准确理解原文中的每一个词、每一个诗句、每一个诗节的字面意义和隐含意义，就连标点符号都要细细品味，要准确把握诗歌的主题、风格、意象和意境。延伸阅读，是指译者还要尽可能多地了解作者的生平以及诗歌创作背景，如有可能，最好再研读一下相关评论文章。
二是译文散文化阶段。笔者认为，译文散文化阶段是诗歌译文的草拟阶段。在这一阶段，译者的关注焦点应该是最大程度地准确翻译原诗的内容，要在诗歌主题、诗歌风格、诗歌意境、诗句表达等各个方面，最大程度上忠实地再现原文，暂时可以不考虑原诗的诗律、诗韵、分行、分段等形式要素。
三是译文诗歌化阶段。依笔者之见，译文诗歌化阶段是诗歌译文的修改阶段。这一阶段译者的关注焦点应该是最大程度地体现原诗的形式，尤其是诗歌的节奏、诗句的分行和分段。至于如何押韵，通常要根据初始译文的潜在押韵可能性来确定，完全没有必要去刻意模仿原文的韵脚。
顺便提一下，我国有部分诗歌翻译家认为，翻译诗歌时要遵从原诗的韵脚，原诗诗节如何押韵，相应的译诗诗节就应该如何押韵，甚至提出要完全复制原诗韵脚的主张。我们认为，译诗确实要尽量押韵，但是，如何押韵、押什么韵，应该根据初始译文的潜在押韵可能性来确定。尤其在韵脚分布方面，可以灵活多变，可以一韵到底，可以押交叉韵，也可以中途换韵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如果译文实在没有办法押韵时，也没必要去强行凑韵，更没有必要去复制原诗的韵脚，因为，诗的韵律说到底是为诗歌的情感和意境服务的，我们千万不能因为要复制原文韵脚，而影响译文在内容、情感和意境方面与原文的一致性，结果导致形似而神不似，舍本求末，“削足适履”。
四是译文美化阶段。译文美化阶段是俄诗汉译的“炼字炼句”阶段，此时译者的关注焦点应该是最大程度地遵守“三美”原则，也就是我国著名翻译家许渊冲所提出的诗歌翻译“三美”原则——音美、形美和意美。其中，音美是指押韵美、节奏美，形美是指诗节的匀称美和诗句的均齐美，意美是指意象美和意境美。
五是译文—原文核对阶段，也就是初步定稿阶段。此时，译者的关注焦点是译文和原文有没有真正做到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的最大程度上的一致性，译文有没有真正体现原诗的神韵，有没有兼顾“以诗译诗”和“尊重原文”两大原则。换言之，译者要尽量避免两个倾向：一方面要避免一味追求尊重原文，以至于译文过度散文化；另一方面要避免一味追求以诗译诗，以至于译文过度自创化。
六是诵读检验阶段，也就是最终定稿阶段。此时，我们应该通过反复诵读译文，来检验译文是否符合汉语表达习惯，是否读起来通顺流畅和朗朗上口，一方面要避免出现让读者感觉莫名其妙、无法理解的译文，另一方面还要避免出现读起来疙里疙瘩、别别扭扭的译文。一旦在朗读时发现有类似的问题，应该不厌其烦地修改，直至译文通顺流畅、朗朗上口。
当然，以上六个阶段可以说是诗歌翻译工程的一个个“分解动作”，在实际操作中，也有可能把若干阶段合起来，具体要根据译者的语言水平、翻译水平以及原文难度而定。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我们翻译诗歌时，能够按照上述要求，一步步踏踏实实地研磨字句，就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或减少诗歌翻译中的一些常见问题，如，曲解原文、破坏诗歌意境、过度散文化、过度自创化、佶屈聱牙等。
第三，笔者建议，如果你打算要翻译诗歌，最好自己先尝试一下写诗，至少尽量多读一点汉语现代诗，尤其是徐志摩、卞之琳、戴望舒、沈从文等人的美诗，以及余光中、舒婷、海子、汪国真等人的佳作，在写诗或读诗过程中，用心感悟汉语现代诗的创作方法。与此同时，也不妨采用俄汉双语对照阅读的方式，多学习揣摩戈宝权、查良铮等翻译大师的优秀译作，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慢慢地进入诗歌翻译的艺术境界，才有可能在翻译诗歌的过程中兼顾“以诗译诗”和“尊重原文”两大基本原则，才有可能尽量减少诗歌翻译中的缺憾。
徐 莱
2018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