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应娘!”
我猛地睁开了眼,眼前是一片看不清尽头的白茫茫的迷雾。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自内心觉得,我不应该停留在原地,我先是试探一般走了几步,最后跑了起来,我拼了命地跑,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而前方是我求而不得的一切。
我远远看到了一个门。
我却有些害怕地驻足了——我会在门那边看到什么?是我会想看到的东西吗?如果一睁眼,全部都是梦,都是假的,母后和应娘都没有事......会有这种可能吗?
我突然就想退缩了。
就像我在成为皇子时无数次想退缩,因为害怕,因为惶恐和未知的将来,所以想成为逃避的鹌鹑,无所谓一生怎样。
“愆儿,愆儿你醒醒,母后错了,母后知道错了,你醒醒吧。”
“殿下,您醒醒吧。”
“愆儿。”
“三皇兄。”
门外断断续续传来男男女女的声音,熟悉的不熟悉的,有皇后的,有应娘的,也有皇上和楚舒宁的。
我都听到了。
“母后,应娘!”
我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踏出了这一步,冲进了那扇说不上是门的门里。
眼前的白雾在渐渐消散,变成帷帐的床顶,是我很熟悉的床顶,自从搬进东宫,我每天的早晨醒来的每一个清晨,都能看见这些熟悉的帷帐。
我的意识渐渐清醒了。
我在东宫。
怎么会呢?
我明明前不久还在宫殿里参加宴会,或许是趁着乾国入境城门大开,其他国家的杀手竟也混了进来,于是我看见本来还算和谐的宴会被这些人搅的一团乱麻,看见了四处洒落的酒液和惊呼的人们,看见了鲜血。
就好像我五六岁那天一样的鲜血。
然后我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应娘和母后。
对。
母后和应娘呢?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看见自己身边的母亲,一时间有些愣神——我明明不是听见了很多的声音吗?
“刚刚不是......”
“愆儿,你是不是魇着了,还是这段时间准备宴会实在太累了?你刚刚在宴会上突然就晕过去了,太医说你长期劳累,需要休息,我就叫人把你送回了你府里,等皇宫里的事情一结束,母后就来看看你。”
母后伸手擦去了我脸上的冷汗。
我有些愣神。
我很少能看见母后这样担忧的样子,或者说自从我开始启蒙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更多的时候,我只能看见母后脸上的焦急和催促。
“愆儿?”
“母后,孩儿无事。”
我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母后听到之后却明显松了一口气。
空气里陷入一阵奇怪的沉默之中,过了好几分钟,母后才开口:“愆儿......母后,对不起你,但母后依旧不后悔把你当作一个男孩养大,你比你的兄弟姊妹都要聪明,不应该像你和亲的四皇妹或者母后一样,一生就被困在后院里,做一个女儿,妻子,母亲。”
母后是第一次和我说这样的话。
没有以前逼迫时的歇斯底里,没有怨愤。
“愆儿,你没有退路,但是你已是太子,你也会是皇帝,没有人能挡你的前路,以后,做自己想去做的事情吧。”
我抓着被子,心里的情绪百感交集,最后轻轻嗯了一声,吞回了肚子里的泪水。
我是个皇女。
以后也是个皇子。
“愆儿。”
我扭过头看母后。
她摸了摸我的脸,第一次流下泪来:
“母后很为你而骄傲。”
时隔那么多年,这声我苦求的肯定之声轻飘飘落下,我终于和过去释怀。
......
“安先生,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坐在安先生的院子里和他聊天,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满肚子的好奇,安先生只是笑了笑,最后和我大概解释了一下。
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他拿给我的那件东西其实并不是什么头面,而是一件没有形体的头冠,它依附于人的内心,我一开始心有不甘,觉得自己就该是个女子,一心想过一次女子的生活,我就只能看见女才的头面,戴上之后,自然就成了女子。
它叫帝王冠,因为从古至今,只属于会成为帝王的人。
但是宴会上的事情只不过是安先生给我的一场幻境,真实的情况是,我只不过是在宴会晕过去了而已。
“所以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呢?”
安先生又将那帝王冠推到我的面前。
“先生,我知道了。”
我站起身来恭敬行礼,接过那帝王冠。
这一次,我看见了帝冕。
我是个皇女。
我是个太子。
我也一定会是一个好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