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穆愆在听到五皇妹的称呼和母后的宫殿之后就知道了,大概是安先生给她的东西给扭曲了过去所有人的记忆,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出生就是一个公主,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性别。
这大概是就是他和她最大的差别,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名字,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她和姐妹关系很好,却因为是个女子,成为了皇后的累赘。
他身边没有一个亲近的人,却支撑起了皇后的尊严。
一时之间,楚穆愆也说不好到底哪一个生活,哪一个她更让人期待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皇后娘娘怎么了?”
回府的车上,楚穆愆一直在沉思,马车走到一半,她开口问身边的应娘。
“我也只是听说了一些坊间的传闻和殿下你之前和我说的,皇后娘娘生了殿下之后,因为难产导致伤了身子,从此就没有办法再孕育皇嗣了,只生了一个公主,又伤了身子,还被皇上知道了,虽然依旧给了皇后娘娘一片皇后的体面,从此却不太去皇后的宫里了。”
“娘娘自己似乎有点想不开这件事情,从此有些疯,好的时候就很正常,不好的时候就哭。”
应娘把她知道的事情和楚穆愆大概说了一说,最后好奇地问道,
“殿下,这些不大多都是你之前和我说的,怎么今天又突然问起我来了?”
“只是一时兴起问问罢了。”
楚穆愆没有说什么理由,多说多错,就干脆敷衍过去。
可是在心里不自觉地,楚穆愆就有了点自己的偏向。
她回了府里,本想去找安先生,可是问遍了府里的人,都没有人说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也没有见到这个人来过府里,她最后也只好作罢,干脆去体验一把公主的日子。
接下来几天出奇的平淡。
不用再绞尽脑汁防止露馅,不用再与那些还想要皇位的兄弟们勾心斗角,每天要做的事情只是上学,下学,偶尔还需要和三皇妹去逛逛,她甚至还去过其他贵女的宴会,这是楚穆愆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世界的另一面。
可是这另一面似乎没有楚穆愆想象的那样好。
她是个公主,比大多数人都要出身高贵,不愁吃穿,不愁嫁人。
可她走在街上,看到的却是一个刚刚建立的国家,还没有足够的财力,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也没有足够的秩序——她曾经很相信书本,即使调查了很多,可始终没有亲眼看到那么震撼。
即使是皇城脚下,也少不了奇怪和饿殍。
少不了被逼嫁的女孩。
少不了被扔掉的婴儿。
看到后来,她越来越沉默。
看到后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想,如果成为一个男子,成为一个皇帝,能够改变这一切的话,她可能不再像以前那样满满的怨言了。
......
因为国力不足,楚国已经经不起打仗,为了保证一段时间的和平,当隔壁的乾国使臣来访,说要联亲的时候,皇上答应的很快,人选也很快就定了下来,按照年龄来说,本应当是自己的,只是大概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在,于是这个人选变成了四公主。
四公主楚舒沁。
是五公主的同胞姐姐。
楚穆愆很少见到她,她不怎么离开公主府,也不怎么和姊妹们交流,即使在国子监看到,也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即使这次必须要远离家乡,她好像也一如既往的平静少言,只是淡定地接下了圣旨,反倒是她的妹妹楚舒宁,先是在自己的姐姐那里哭了一通,然后又找到她哭了一通。
“三皇姐,为什么一定要联姻。”
少女趴在她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们的公主嫁出去,而不是她们的公主嫁过来,皇姐和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最后却要离开这片家乡,为什么一定是她,是我也好啊,皇姐她平时那么安静,去了一定会很不习惯吧。”
因为乾国比之楚国,更加强大。
这世界上,唯有弱小者依附于强大者的道理,断然是没有反过来的道理的。
就像女子或许也可以比男子更强,可是时代压迫女子,没有第一个人去改变,就永远不会有改变。
楚穆愆默默叹口气,一下一下地摸着楚舒宁的头,试图止住少女的哭泣。
“三皇姐。”
过了很久,楚舒宁抬起头来,她看向楚穆愆,眼睛里突地闪过一丝迷茫,
“你怎么看起来像个男子呢?”
......
乾国来访楚国这件事定了之后,皇宫里的人们就开始忙忙碌碌地整理起来,几位皇子也开始被要求好好整理自己的外貌,不至于在其他国家面前丢了面子。
这样一来,除了准备和亲的四公主,其他几个公主反倒是没什么事情可以干了。这几日楚穆愆下了学,就有些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走,也没什么确切要做的事情,常常是先去西边的铺子看看,东边的集市逛逛,北边的城门,南边的民房。
就这样磨磨蹭蹭到了乾国来访的时候。
一切一开始都还是好的。
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是楚皇也勉强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直到小辈们开始比试,不知道从哪儿窜出一群人来,就朝两边的领导人砍去,现场顿时沦为一片混乱。
楚穆愆站起身来。
她左右徘徊着目光,最后看到高台上的皇后,她努力地朝那边挪动着方向。
“殿下!小心!”
楚穆愆猛地回头,只看见眼前一片血色溅起,像极了很多年前倒在地上的那些侍女和太监们。
“愆儿!”
再一转头,母后也扑倒在她的面前。
那些泛着血色的记忆涌上心头,楚穆愆再也挡不住那股从心里翻上来的恐惧和愤怒,眼睛一黑,就这样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