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对人马,此刻早已出了湖区,直奔戈壁深处,他们的坐骑都是青海名马——青海骢,据《隋书》记载:吐谷浑有青海,中有小山。其俗至动辄方牝马与其上,言其龙种。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骢驹,日行千里,故世称青海驹;《北史·吐谷浑传》载:青海周回千余里,海内有小山。每冬冰合后,以良牝马置此山,至来春收之,马皆有孕,所生得驹,号为龙种,必多骏异。青海骢果然名不虚传,跑起来脚下生风,不知疲倦,在草原戈壁,比汽车都好使。
这支十五人的小队人马属于马家军一个特殊的部队,没有编制,没有番号,不受任何人节制,只听命于军方高层一神秘人物。装备精良,士兵精干,待遇优厚,出行一路绿灯,畅通无阻。所执行的任务除了为首两人之外,无人知晓,甚至连队中士兵也无从得知,他们只要服从长官命令即可。
那个满脸络腮胡被称为马头儿的军官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大名马有禄,一身匪气却有着军人的傲气,为人心狠手辣;那个戴着眼镜,穿着长袍马褂的老先生是这支队伍的智囊,名叫李文俢,祖上是发配来青的戴罪贬官,受家里重视教育的传统影响,自小受了很好的教育,读了不少古书,后来供职于一个书院,书院后来都改成了学校后,被军方看重,抽来和马有禄搭档。
这天傍晚,他们来到了戈壁深处,扎营停当,士兵们支起大锅,煮起了刚打的一只岩羊,围坐在火堆边猜着拳,喝着青稞酒,开着一些粗俗的玩笑。
队长马有禄和先生李文俢两个人在帐篷里面对着一张地图谈事,这张地图不知何人所绘制,甚为详细,山川河流、草原戈壁、雪山冰川、湖泊沼泽一应俱全。李文俢连连点头称赞,他知道凭着政府和军方那些个饭桶是绘不出这么详尽的地图的。马有禄揉了揉眼睛道:“他奶奶的,太他妈小了,看的眼睛疼,洋人的玩意儿太复杂了,搞这么多有毛用!”李文俢连忙笑到:“马头儿,此言差矣,地图这东西是越详尽越好啊!”马有禄“哼”了一声小声嘀咕到:“脱裤子放屁”,然后不再吭气。李文俢继续说道:“我怀疑这个还不是很全,有的地方线不是很连贯,不是很通畅,”说着指给马有禄看。
说着,一声“报告”后一大盆岩羊肉端了进来,首先端给他们两位长官的是青海人认为最好的,也是最喜欢吃的肋条,新鲜的羊肉炖的烂糊,冒着浓浓的膻气,让人垂涎欲滴。
“来,先生,先吃饭,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马有禄一边招呼李文俢,一边迫不及待的抓起一条往嘴里塞。
“先生觉得这次的事有几成把握?”马有禄端起酒碗,示意和李文俢碰杯。
李文俢连忙端起了酒碗轻轻碰了一下,小小的抿了一口道:“应该有八成,连洋人都掺和进来了,估计错不了。”
“那就好,别他奶奶的让老子白跑一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说着咕咚一大口青稞酒灌了进去,他身强体壮,酒量也是惊人,喝青稞酒就没见他醉过。
此时在外面已经很热闹了,肉香四溢,在空旷的戈壁滩飘的很远很远。士兵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都有些醉意了,又唱又跳的,这些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反正常年在外面执行任务,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还不如得过且过,能享受一天就享受一天。队长马有禄虽然对他们执行任务方面毫不含糊,可以说是相当严格的,但是对吃肉喝酒、寻欢作乐方面却很宽宏,有时候还会参与其中,一起同乐,所以这些士兵都对他打心底里服气,肯为他卖命。
这边的习惯是每逢酒场必划拳,没人一轮过后基本就差不多了,酒量不济的已经倒下了,酒量好的继续唱歌跳舞,一帮人里总有一些唱的好的,跳的好的,时常表演给大家助兴,今天不例外,一个外号“唱家”的士兵用手罩在耳朵后面(演唱“花儿”时候的一种手势)给大家演唱“青海花儿”,今天演唱的曲目是“花儿”名调“出门人”……
人家们都说是出门人好呀
出门人的寒苦谁呀知道呀
三九天我们开上了走呀
唉哟啊哟呀
三九天我们开上了走呀
前面嘛看是个黄沙滩呀
后面看是个鬼门关呀
两眼儿泪呀嘛不干
唉哟啊哟呀
两眼儿泪呀嘛不干
……
歌声悠扬,夜已深,月凄冷,寒风吹起脊背凉,鸟归巢、兽藏穴,山河冰封人悲怆。
在十几里外的一个沙窝子里,一群狼被岩羊肉的香气吸引,鼻尖朝天,使劲捕捉着空气中的气息,群狼躁动不安,显得非常兴奋,美食的诱惑让这些饿了好久的群狼眼中精光暴增,蠢蠢欲动,但没有狼王的许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狼群是一个纪律性很强的团体。
狼群的首领是一只正值壮年的雄性灰狼,毛发蓬松,骨骼明显要比其他狼高大,它也被香气所吸引,正站在一处岩石上面警惕的望向这边。
对狼王来说,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加上冬季草枯叶干,水源封冻,那些猎物跑的跑,死的死,藏的藏,即便偶尔能猎到一些猎物,但填饱二十几张嘴谈何容易,整个冬季它们始终处于一种半饥饿的状态。
狼王很清楚,这种浓郁的不同于生肉的香气肯定是来源于人类,多年的经验告诉它,最好不要碰人类的东西,否则对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但它也在思量,在这戈壁深处,就是夏季也很少能碰到人类,在大冬天怎么会有人类出现在这里,这会意味着什么?
狼群持续躁动,尤其是一只最近屡次想挑战狼王地位的青年公狼,显得格外不安分。狼王岿然不动,它并不在乎青年公狼的挑衅,毕竟自己还没有老到随便一个什么狼都能打败自己。它在权衡利弊,它在等待时机。
夜已深,狼王一声轻啸,狼群立即出发,青年公狼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在戈壁营地里,由于大家都喝了酒,睡的死沉死沉的,火已经熄灭了,由于处在荒无人烟的戈壁,并没有设置岗哨。
“嘶……”随着一声尖锐的嘶鸣声,“嘶嘶”、“啾啾”、“咴咴”、“萧萧”的马叫声此起彼伏。
“是狼!”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朦胧中看到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闪着绿光,吓的酒都醒了一大半,赶紧摸身边的武器,手忙脚乱。
狼群很聪明,它们是不肯轻易招惹人类的,它们从三面偷偷摸进,目标当然是马群,十五匹“青海骢”战马面对二十几只饿狼,自然是被惊吓到了极点,浑身哆嗦,有几匹身上已经爬满了狼,有的已经挣脱缰绳跑远了,没能挣脱的只能嘶叫着绕着缰绳来回打转,狂躁不安,随时都可能挣断缰绳逃离。其实,这些战马早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动物的感觉要比人要灵敏的多,但是无奈被缰绳所制约,无法逃脱。
这时,队长马有禄和先生李文俢也已经从帐篷出来,看到乱成那些当兵的一锅粥的样子,大声呵斥道:“他奶奶的,一帮囊怂包,几只狼怕个球,你们的枪是烧火棍吗?”率先掏出手枪,朝狼群开起了枪。
枪声响起,随着狼王的一声长啸,狼群一哄而散,它们知道这种火器的厉害。等到那些醉酒厉害,酒还没有完全清醒,装模作样的做射击姿势的士兵开始瞄准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目标。
马有禄气的呼哧呼哧的,嘴里骂骂咧咧的,旁人不敢靠近,这时要是谁不长眼,准得挨几个大嘴巴子。
先生李文俢组织人马,盘点损失,发现两匹马已经被咬死,肉也已经被拖走大半了,还有两匹马被咬断了喉咙,噗嗤噗嗤的眼看就要断气,还有一批大腿上被咬了一个洞,血咕咕的往外淌,马上叫随队的兼职队医进行包扎处理。另外,有三匹马挣断缰绳跑了,其他的马匹受到惊吓,兀自躁动不安。
“是我大意了,应该派岗哨的,”李文俢主动揽责。
“他奶奶的,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得防这些畜生,”马有禄气愤难消。
“都说狼群不敢袭击人群,尤其是咱们这种武装人马,没想到这群狼胆子这么大,也是我们自己大意了。”李文俢试图寻找原因。
“他奶奶的,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再发生,老子要扒了这帮畜生的皮,”随即命令道,“明天天亮给老子找,灭了这帮畜生。”
李文俢劝道:“马头儿息怒,还是正事要紧,损失的马匹可以想办法再补充。”
马有禄不置可否,往床上一倒,不一会儿,又呼呼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营地一片狼藉,马有禄在早饭前,还是派几个人去找了找狼群和跑脱的马,狼群和马自然是没找到,倒是带回了两只负伤逃走,死在半路的死狼,死狼已经冻得梆梆硬。
士兵把死狼扔在了马有禄的跟前吹捧到:“这两只畜生肯定是马头儿打死的,昨晚那种情况,只有马头儿才能打得到!”众人都附和称是,马有禄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情为之一爽。
吃完早饭后简单清理一下,命令人马开拔。损失了七匹马,还伤了一匹,只剩下七匹好马,马有禄和李文俢各骑一匹之后,十三个人五匹马,连两个人一匹都不够,索性命令让两匹马驮物资,其余三匹轮换着骑,其他人步行。死马拖不走,只能留着,便宜了那帮狼群。
自此,行军速度大受影响,待到重新补充马匹的时候,已经比预计的时间迟了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