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谓词的语义

我们说过，真是语义的核心概念，因此考虑谓词的语义也要围绕着真这一概念。这样，从句子图式可以看出，谓词的语义是概念。因为与真和对象在同一个层次上的东西是概念。因此可以说，谓词表示的东西是概念。问题是，概念是什么？

概念是描述性的东西，是抽象的东西，与对象不同。在我看来，概念可以是事物的类，比如像人、树、动物等等这样的名词所表达的东西。概念可以是事物的性质，比如像红、胖、高等等这样的形容词所表达的东西。概念也可以是事物与事物之间的关系，比如像“老师”“在……之间”“爱”等等这样的关系表达式所表达的东西。概念可以是事物的具体状态，比如像跑、跳、飞这样的动词所描述的东西，也可以是事物的抽象状态，比如像“不可忍受的”“难以形容的”等等这样的“的”字结构所表达的东西。这里关于概念的描述不一定全面，也不求全面。因为概念不同于对象。对象是具体的个体的东西，它们的语言表达方式是名字，因此比较简单。但是概念不是个体的东西，它们的语言表达方式不是名字，所以比较复杂。不过，与对象相对照，概念的特征是非常明显的。

概念是不饱和的，这是弗雷格对概念的特征做出的形象说明。所谓不饱和的，指的是概念需要由对象来补充，由此表现出概念的函数特征。概念与对象相结合，则消除了概念的不饱和性，因而成为完满的，从而就有了真假。弗雷格说：“一个概念是一个其值总是一个真值的函数”[27]，我们则可以说，概念是对象到真值的函数。因此，句子的真反映的是对象与概念的关系。这样的关系有的简单，有的复杂，但是用弗雷格的话说，“逻辑的基本关系是一个对象处于一个概念之下的关系”[28]。

明确了概念的主要特征，则可以对概念的性质做进一步明确的说明，也就是说，可以围绕着真，利用概念与对象的关系来说明概念的性质。首先我们看概念与对象的关系。前面我们说了概念可以是事物的类、性质、状态、关系等等，而且我们承认，以上说明并不是完全的。但是与对象相结合，我们可以对概念做出一点明确的也是最简单的说明：一个对象处于一个概念之下。这样一种概念可以简单地称之为性质或类。这样，我们可以不用考虑概念究竟是事物的性质还是状态，究竟是具体的状态还是抽象的状态，也不用考虑概念是不是其他什么样的情况。这样做不仅有助于我们进一步的探讨，而且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在“柏拉图是老师”这个句子中，“是老师”是一个谓词，表示一个类，也可以简单地把它看作一种性质。

现在我们结合真来看概念与对象的关系。我们说一个概念是一个对象到真值的函数，因此我们谈论概念与对象的关系是着眼于真的。通俗地说，一个概念本身没有真假，但是以对象补充之后，就有了真假。这是因为，一个概念与对象有适合或不适合的问题。概念必须适合所补充的对象，即与它相匹配，才会得到真，如果不适合。则会得到假。比如，如果用“亚里士多德”补充“是哲学家”，则会得到真，因为亚里士多德是哲学家；若是用“曹雪芹”补充“是哲学家”，则会得到假，因为曹雪芹不是哲学家，也就是说，哲学家这个概念适合亚里士多德这个对象，但是不适合曹雪芹这个对象。因此，这里所说的概念与对象的关系，实际上是谓词的意谓与专名的意谓之间的关系。谓词与专名构成句子，这是在语言层面说的，而概念与对象相关，这实际上是在意谓层面说的。

需要注意的是，以上我们实际是从两个角度谈论概念：一是从概念与对象的关系，二是围绕着真。把这两个角度结合起来，即是前面所说的围绕着真，利用概念与对象的关系来说明概念的性质。这是因为，我们谈论概念，并不是就概念论概念，而是围绕着句子来说的。谓词是句子的组成部分，谓词的意谓是概念，概念与对象一起为句子的真做出贡献。因此，谈论概念一定要结合对象，要围绕着真。由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面我们所引用的弗雷格的论述的深刻意义，即“一个概念是一个其值总是一个真值的函数”。这说明，弗雷格关于概念的考虑始终是围绕着句子进行的。

应该指出的是，弗雷格所说的“一个对象处于一个概念之下”乃是逻辑的基本关系。这在句子图式1体现得十分清楚。但是要看到，句子图式1给出一个专名和一个谓词，仅仅是给出含专名和谓词的句子图式。比如前面我们曾经说过专名与摹状词的区别，但是我们随弗雷格的做法，在句法上并不对它们进行区别，把它们都看作专名。这里我想说明的是，图式中的专名和谓词只是表明句子中有专名和摹状词，但是并不意味着专名和谓词的数量，即只有一个专名和谓词。比如前面讨论过“亚里士多德是聪明的和哲学家”这个例子，它其实就有两个谓词：“聪明的”和“哲学家”，也适合于这个图式。本章开始还提到“鲁迅爱许广平”这个例子，它含两个专名：“鲁迅”和“许广平”。这个句子与此前分析的句子不同，表达的是关系（后面我们会专门讨论它）。但是它也适合这个图式。随着句法复杂性的增加，逻辑关系也会变得复杂，但是句子图式1所揭示的这种基本关系却不会改变。

综上所述，句子图式1明确告诉我们：句子的真值是由对象和概念决定的，因而与专名和谓词的意谓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