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千终于对那残存的周五晚一瞥失望了,他最多就只能确定可能她也在这座城市里。茫茫人海,千千万万趟公交,要他如何去大海捞针的啊?他甚至暑假里隔三差五去云喜庄兼职小时工,愣是半点儿音信也没打听到。
无聊至了开学,他居然踩了狗屎运当上了主席,说实话他都有点儿腻了的,不过既然大家看得起他,那他也得担起这个重任的啊!当上后他才发现,这个狗屎运是够狗屎的,今年留部的部长人数极少,陆小千就差点儿要成光杆司令了的,一天到晚还一堆破事压着,今年他们广播台的风水着实不怎样。
就连军训期间社团下连队,他们广播台半天也都拉不出一个能看得过去的节目。迫于无奈,陆主席亲自上台唱歌拉拢人心。好在他没有继承陆佳禹五音不全的特质,继承了他妈的优良嗓音,不过那也得练啊。
大三了,人家都开始收心好好学习去了,他还得练歌,一天被一堆破事整得一个头两个大,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当这个主席。他也不是不上进,不思进取,就是他不喜欢,没有足够的热情去对待,那便就没办法了。
陆小千还发现自己自开学以来就特别倒霉,
刚往饭卡里充了几百块钱,吃了一顿饭就丢了;
好不容易去打个水,还好心帮舍友捎了一壶,结果就转身买了个饭,舍友的还在,自己的就不见了;
在网上买个东西,都已经半个月了还没发货;
篮球场上坐着不动,脑袋都能被突如其来的一个篮球砸出了一个包;
万年不点名的老师刚好就在他逃课的那一节课点了名,而后直截了当说是平时成绩记为O;
…
最可气的是班上抽签,四十个人中抽出四个人去充场听一个无聊的讲座,他正好就中了那十分之一的概率。
反正是啥倒霉事近段时间都被他给摊上了,这都倒霉倒了一个星期了,还是一连串的小概率倒霉事件。少年别只顾着抱怨,想想是不是有什么好运即将来到了啊?
那臭长臭长的讲座,更倒霉的是似乎就他的手机没网,看看周围有同学那游戏打得着实流畅啊,抖音微博短视频…
陆小千实在熬不住了:“诶,你们谁给我开个热点吧!”
然暂时没人搭理他,又好像有人说让他等一会儿。他打开了WIFI,居然自动连上了一个热点,他一直用到了讲座结束,反正又没人说他,他就厚着脸皮用吧!
讲座一结束,掌声哗然,大家终于都可以走了。门口拥堵着不少人,陆小千才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往外挤呢,他悠哉悠哉地准备最后一个出去,在他的引导下,他们四个幸运儿也都预备最后出去。
“诶?你们谁把热点关了啊?”陆小千正看一个视频,突然间就断网了。
“我没开!”
“我也没开!”
“我手机网都不好还给你开热点!”
“我流量不多!”
“那刚才谁给我开的?”
“你蹭到人家的网了吧?”
“不会啊,都有密码的,我也没有…”陆小千点开WIFI界面看了看,突然眸中一惊:这个手机型号是,是她的吗?对啊,我有她的密码的,一靠近是可以自动连接的,三到五米的距离,难道她刚才就在这里的吗?
他起身环视四周,人已经走光了,一想着刚才她和他之间之间可能就只有三五米的距离,他就懊悔,方才怎么就没发现的,怎么就不四处看看的呢?
晚上回到宿舍,他抱着手机兴奋了一夜:难道她和我是在一个学校的吗?难道上天是为了给我一点儿好运所以才刻意地让我倒倒霉的吗?如果,如果真是这样的,我愿意,我会很愿意的!
此后他到哪儿都开着WIFI,恨不能一刻不停地关注着那个界面,看看是否会再次弹出那个她的型号,人家都以为他手机没信号了,其实他是在寻找那唯一能联系他们的热点。
图书馆有免费WIFI,运气好他也是能碰到他要的热点的。但他不爱去图书馆,图书馆人太多,带有些许紧张压抑在,他喜欢去图书馆旁边的咖啡厅,在那种闲适下做事情,学习、工作,干什么都好,那是他自大二以来就常光顾的地方的,他喜欢没事的时候就一直待到九点半,不偏不倚,九点半准时收拾东西起身离开,经过图书馆后一个人回宿舍,没事也会去操场旁边的篮球场转悠几圈。
他常常把笔记本电脑带过来,再拿一支钢笔一本书一个笔记本,这是他工作的标配,在笔记本上列个大纲写写画画增增改改,而后再用电子版定稿,这些都是习以为常的工作了的。
他从周五的一瞥到没完没了地寻觅热点,终究热点也还是同那车窗一瞥一样成了一种恍惚的错觉,又一次让他失望了,也许那个手机型号的主人刚好没有设置密码而已。
社团下连队那天晚上,一个个社团为了拉人也是拼了,艺术团礼仪部的模特走秀都出来了,还有部们特地请了校园十佳歌手的冠军来给他们助力,也有表演一般重在发传单的,陆主席呢,提议顺其自然,他上台表演也表演得顺其自然,听着台下女生们的尖叫声,他居然在心里一阵鄙夷:能不能淡定一点儿,这一届的学妹都这么肤浅的吗?感觉就跟我妈一样大惊小怪的,一点儿也不懂得欣赏真正的美。
居然还有人来给他送花,还是个男…他惊呆了,居然是程忆尘,现在已经是程教官了!他简直是太惊喜了:“不用拉人了,让程教官帮咱一宣传,那绝对比拉人有用多了!”
忆尘也应允了,直接嚷了起来:“这位陆主席可是我好兄弟,广播台的,有兴趣都可以跟他一起玩玩的!”
忆尘的人缘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一呼百应,陆小千这可就不用愁没有生源了,一高兴便就请忆尘去喝咖啡了,咖啡对他可还是蛮奢侈的呢!
他们一见面,顿时两人话都多了一批,什么话都说了出来。基本呈现倒序,从大学谈回了高中,还是蛮怀念以前的。
“忆尘,你前段时间忙什么呢?”
“其实也不是太忙,就是,小千,你爸爸跟我通过电话!”
“我爸?他跟你说什么了啊?”
“陆小千,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生气,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忆尘突然道。
“我喜不喜欢你你感觉不出来啊!”陆小千差点儿噎住了,他居然还问得这么一本正经。
“那就是兄弟的吗?”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啊?”陆小千大概都能猜到。
“你爸说要我们保持距离,都大了,该快要成家立业的人了,不要再跟小孩子一样不懂事地胡弄了!”
“我对我爸着实是很无语。”
“你妈妈其实也跟我提过的。”
“我妈,我妈那态度,她巴不得咱俩那样好呢!”
“没啊,我觉得你妈妈还是蛮关心你的呢,她说你不喜欢把自己的心里事说出来给他们听,她只能通过我来打探了!”
陆小千看着桌面上的纹路,不禁眉额间也浮现了些许。
“还有陆叔叔,他也就说让我们想清楚。其实小千,你爸你妈对你都挺好的,反正我觉得我是沾了你的光的!你把有些话好好说清楚了,他们也就不会误会了的,我一个外人澄清的到底也不具说服力的。”
陆小千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静默无言地坐在那儿。
“诶?嗣音姐也在那儿呢,我过去打个招呼!”
“我先走了!”正好是九点半,那帮军训的同学也都散场了,一群群若乱蚁一样朝向一个方向。他头一次主动给家里打了电话,半天后才传来爸妈惺忪的声音,还一度以为他是出事了。
好多年的疙瘩,他终于说出口了,其实就那简单一句话罢了:“爸妈,我和忆尘只是好兄弟。那时候阿澄说的谣言只是忆尘阻碍女孩儿的追求放的烟雾弹,仅此而已的!”
他一口气把那件事的经过给他们说了说,不过陆妈妈一句话又把他整蒙了“那你这些年怎么连一个女朋友都没交?”
“我正找着呢!”陆小千挂掉了电话,他们还是只会站在他们的角度看问题,他没交女朋友的原因就只能是他自身性取向的问题的吗?他好想把他的女孩儿带回家给他们瞧瞧,扬眉吐气一下。他发誓女孩儿要是成了他的女朋友,他一定第一时间带去见家长。
走到宿舍楼下,女生宿舍下情侣多也就罢了,男生宿舍楼下居然也如此兴致勃勃地亲吻在一起,陆小千撇撇嘴,一点儿形象都没有,在心里暗骂着,故意多瞅了他们几眼,然人家根本视若无睹,被无视后他更加痛恨了:好歹注意一下,这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嘞,不然以后分手了,尴尬死…
好吧他就是嫉妒了吧,二十好几的人了,他的初吻都还在的呢!
陆小千心血来潮地开始分析那趟公交车的线路,他惊奇地发现了一点,它有一站是经过他们学校的,他们学校临近两个站点也是大学,终点站也是一个大学,从起点到终点总共有四五个大学,如果不倒车的话,基本就该是这后五个大学,那天天色不早了,她应该是在回学校的路上。
陆小千再联想起热点事件,他大胆地推测她说不定真是跟自己一个学校的,那么…好像也还是大海捞珍珠。
明天是爸爸的生日,陆小千预备请假回家一趟,给陆佳禹过个生日,用自己挣来的微薄薪资,他跟妈妈商量了一下,妈妈说他都还没给她过个生日的呢,说了一通,成了儿子回来,妈就高兴!
奈何天公爱作美,他还没出校门,就下起了大雨,正准备淋回去带把伞,一转身就碰上了忆尘,他撑了一把伞,手里又拿了一把伞。
“你去哪儿啊?”
“我回家啊,你这是?”
“哦,我…”忆尘吞吞吐吐着,看着还挺难为情的,陆小千灵机一动,就猜出来了。
“忆尘,你是在追徐嗣音的吧?”
“你怎么知道?”看样子忆尘是默认了。
“昨儿临走时注意了一下,我都快忘了徐姐姐的样子了,难得都好几年了,你还记着呢!”陆小千自以为很善解人意地从他手里拿过了那把未撑起的伞,“去吧去吧!”
你要是心动了,一眼也足够一辈子了的;你要是不心动,也是可以一直都对一个有缘人脸盲一辈子的。
他没想跟过去的,可他恰巧就和他们乘坐了一前一后的两趟车,他在前,他们在后,而后在一个路口分道扬镳,朝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他应陆妈妈的要求,妈妈说云喜庄旁边有一家糕点店,里面的蛋糕好吃又不贵,她已经订好了,让陆小千回来的时候顺路去取一下。他那可是绕了一大圈的顺路,陆小千感叹他妈妈太心疼他了。
雨已经停了,他站在路边抖了抖伞上的雨水,青天白日下,居然又看到了一幕,两个人拥吻在一起,还是女方主动的,而后那个男的走开了,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这次他没有侧目,他也不能侧目的,他就想把手中的蛋糕揉成稀巴烂,拿去砸那个男的。那个女孩儿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她将头重重地埋进了膝盖里,又开始下雨了。
路上行人脚步匆匆,他们也都只是轻轻一瞥,他缓缓走了过去,走近了她,才撑起了那把伞,他都想把他的那把破伞也扔掉,然后牵着她的手离开,去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地方。
她哭得好伤心,他也好难过的,她有说不出的苦楚,他也有难以言喻的心绪。他想安慰她,可是他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被他的哭泣感染了,他的喉间也不自觉地哽咽着,鼻间酸酸的。
他是站着的,像一尊雕像,帮她挡住了所有射来的异样眼光。
有路人经过嘟哝着:“小情侣吵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