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告未来的作家们
《礼记·乐记》有言:“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可见当一个作家的荣光与不易。
作家必须充满爱,必须具有同情心和人道主义关怀。在人间,看见人间。作家必须愿意同情受苦受难之人,愿意深入他们的灵魂深处,通过他们的眼睛来看世界;作家还必须有对自我知觉的嗜好,不仅要体验并放大来自感官的快感,更要有灵魂的超越与升华。
作家是一个高风险而痛苦的行业。清朝诗人赵翼在《题元遗山集》中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这句话似乎暗含着某种悖论,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又揭示了写作的某些规律性的东西。不同常人的生活经历,不仅给作家提供了深广的写作题材、内容,而且因为感触颇深,才易于将真性情自然细腻地融入创作之中。那些让人费解、饱受折磨和喜怒无常的文学人物,对具有敏感气质人格的作家来说,具有心理疗伤的作用。文学有助于苦闷期作家负面情绪的疏导与宣泄,是作家健康心灵与健康人格的有效保证。从事创作活动的作家,由于时代、社会、个人经历等原因往往经历过相当的“苦闷期”。在这一特定时期,他们的创作都起到了以文学对抗精神疾患的作用,最终达到了对现实的精神超越,从而避免精神崩溃甚至自杀倾向。
作家以一种矛盾而奇特的方式保持心理健康和人格健全。创作一方面让作者有了大境界、大胸怀,让作家用童心去打量世界,容易导致人格分裂;另一方面又以奇怪的方式保持微妙的平衡,保证作家心理健康、人格健全。苦闷对一般人来说是有害的,但对内心世界极其丰富的作家来说,却并不是完全的不幸。苦闷和痛苦造成作家心灵的磨难与精神的压抑,但正是痛苦又间接成就了作家,作家为抗拒精神失重而写作,苦闷的情绪一旦转化为创作的动力,就会促使作家体验、挣扎、省悟。正如朱光潜先生所言:“悲剧比别的任何文学形式更能表现出人物在生命最重要关头的最动人的生活,它比别的任何文艺形式更能使我们感动。它唤起我们最大量的生命能量,并使之得到最充分的宣泄。”
内心的冲突与苦闷激发了作家的心理能量,这正是艺术创造的重要动力,一切伟大的杰作都可以在疾苦悲哀中得到艺术的根源。中国古代的美学理论和文论一直强调“哀而作诗”和“不平则鸣”、“愤怒出诗人”思想。我国古代之伟大作家,如司马迁、李白、杜甫、苏轼、陆游等都有过相当长的苦闷期,他们的杰作本身往往就是痛苦的结晶。中西方文论都一致认为苦闷是优秀作家与作品的摇篮。
下面再和未来作家们聊聊有关文学的基本认识。
一、文学是时代精神在作家心灵上的投影,是时代感情的记录。
二、文学创作需要遵循其基本规律,对大多数有志从事写作的人来说,要耐得住寂寞,要重视心灵的开掘。
文学创作有三重境界,形如画竹,必先熟视,得成竹于胸中,后乃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创作也要经历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几个阶段:自然之竹经过五官感觉,成为眼中之竹,此时眼中之竹仅为物象;还要通过想象、联想移情于物,方能成为胸中之竹,变为意象;再通过文字媒介与写作技巧,才能变为手中之竹,才能真正变成文学作品。
“胸有成竹”的典故启示我们:在创作时,文学创作是没有多少捷径可走的。首先应训练人的观察力,训练钝化的感官或尚待敏感的感官,然后是训练使写作主体具有良好的想象、联想能力,化意为象、意象转化的能力,最后才是对文字敏感的训练和技巧训练,文学需要等待。
三、倾听内心的声音是一切作家的原动力。文学始终追求一种圆盈的生命形式,一个特立独行、富有创造活力的个体。当时间和空间被人为地挤占,人就会有压迫感,创造因此而窒息。文学既要根植于广袤的大地,更要仰望无垠的星空;既要反映生活的真实,又要体现“白日梦”;既要倾听本能的泉涌,又要神思飞扬;既要拥有日神精神,更要拥有酒神精神。委实说,文学拒绝一切形式的人和自然的割裂、物质和精神的偏执、思维和本能的对立、本体和现象的拆解、理智和情感的剥离。
四、文学说到底是作家精心构筑一个世界。在那里,作家的心灵得到释放、调节、宣泄;在那里,个人鲜活的生命在个体精神世界里摇曳、迷茫、无常、虚无,然后萌生出负债心情,惊觉于生命的轻浮和卑贱。文学形如康河里的荇菜,柔柔、绿绿地在水中招摇,作家游弋其中,自由而快乐。进入缪斯的世界,作家脑海里就会出现那株水草,它静静地漂浮于水底,释放出清新的、自然的、淡淡的味道,轻轻触及我们心灵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有迷失,更有真实的自我。
五、当我们追寻文学的脚步时,必须卸下生活的面具,否则就会失去才气和灵感。思想的火花转瞬即逝,而文学会把那些高贵的火花重现,“驿路梨花”。而我们只需擦亮眼睛在无数个童话中寻找自己的梦,看落英缤纷,直到我们可以在晴天看见深紫色的天空,在雨天看见七色光的彩虹。
六、在文学的世界里,我们每个人都是王者。你可以驾驭不同人物的命运,感受生活的演变、忧伤与浪漫,你可以“心骛八极,神游万仞”,任自由遐想超越自然,超越一切生命的局限,把所有复杂的情感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类最高贵的情感和悠远的呼唤融入时光的血液里,不断诉诸你的笔端。
七、文学以自己的方式抗拒着外在力量对人性的异化,捍卫并实现人的精神价值与心灵自由。一旦人们感觉到自己卑琐、狭隘、荒谬与有限,去追寻崇高、优美、壮烈与无限时,文学的精灵便升腾于人与自然之上。文学离开了人,毫无意义;文学因为有了人,才有了思想,才有了情感、想象和境界。
八、文学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生活,追问人生,拷问灵魂,让胸中有一种东西“勃勃欲发”。文学提供了人的存在的一种证明,证明人的存在的各种可能性。通过偶然的事件、偶然的方式和偶然的相遇——灵魂对答,让人们“发现了远离荒谬的种种道路而认识了荒谬自己的道路”(加缪《西西弗的神话》)。
九、文学喜欢用富有弹性与生命力的文字支撑人类的生存。因为文学,现实中的人才获得神的灵光,有了创作的灵感,才得以改造世界,探索世界的奥秘。因为文学,现实中的人才获得了另一片天地,可以自由倾诉,让思想自由飞翔。
思考:
1.本书的写作目的是什么?
2.《正告未来的作家们》表达了哪几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