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卷1-06章 嬴茹 ? 离愁

茹儿已数不清,从昨日午后到凌晨,自己哭过多少次?只觉眼泪早已哭干。

但此刻,她只能安静地看着方兴,看着眼前这个埋头苦练的少年,既熟悉,又陌生。

“方家兄长,”茹儿柔声唤道,“你都要走了……就没话对我说么?”

“好!先练完这几招。”方兴应承着,却仿佛榆木疙瘩般,重复着简单的拳术动作。

茹儿不怨不艾,只是痴痴地看着他的身影,她欣赏方兴,不就是因为他身上这股不服输的劲头么?或许,他们的情感本就不需要太多语言,默默的陪伴,就是最好的告白。

天已蒙蒙亮,远处的赵家邨有了人迹,方兴这才停止练习。

“走吗?”茹儿红着脸,“再不走,我们就被人发现了。”

“可是,家父让我在这等他……”

茹儿无奈点了点头,二人各怀心事,虽都藏着千言万语,却都说不出口。

旭日东出。朝阳透过太岳山的浓雾,折射出万道霞光。

“唉,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

方兴的话中夹杂着不甘、不平,还有不忿,唯独没有不舍。这虽是方兴成长的地方,但他的心历来不属于这一隅之地,少年那沸腾而不安的心,早已飞越太岳山之外。

“方家兄长,你可曾想好去向?”茹儿叹了一口气。

“未曾。”方兴茫然摇头。

“那……”

“茹儿别担心,待我随家父走出大山,混出点人样来,便回赵家邨接你……我答应过,要带你离开这里,去没有赤狄鬼的好地方……”

“唔……”他的目光炽热而真诚,茹儿不敢抬头直视。

“放心,”方兴情不自禁,用双手搭住心上人肩膀,“我一定会回来的,回来向甲叔提亲。”

“我信你,等你,”茹儿颤抖着,她从未如此感动过,可脑海中却萦绕着赵丑那可恶的面庞,她害怕,怕爹爹会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嫁入虎狼之家,她咬了咬牙,“可你要告诉茹儿,我要等你几年?”

“三年?”方兴认真地承诺着,“不,两年足以!”

“不,”茹儿嫣然一笑,“榆木疙瘩,不管十年,二十年,我都等得……”

“不成,”方兴摇着头,“万一,万一我死了……”

“呸呸,”她的泪水又不住奔涌,“茹儿不许你乱说话。”

“七年,”方兴伸出小指,“茹儿,我们就定个七年之约,如何?”

“那便七年,”茹儿破涕为笑,“拉勾,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两个小指紧紧勾连,那是他们的约定。

阳光照彻彘林上空,洒在杨树枝头,一望无垠,泛起阵阵银光。清晨的春风拂面,没了凉意,反倒平静而温暖,将离愁别绪吹散。

此时,一阵突兀的车马声传来,由远及近,伴随着尘土飞扬。

“赤狄?赤狄鬼来了?”茹儿的心悬了起来。

方兴也倏然变色,他极目眺望罢,随即镇定下来。

“莫慌!赤狄没有兵车,看样子,更像是左近诸侯国的军队。”

“诸侯?”茹儿觉得新鲜,“他们是来保护赵家邨的么?”

彘林外,车队旌旗飞舞,出现了十几匹骏马,若干乘马车。

车马粼粼,开到距离废弃祭坛不到一里处,数十人众便原地驻扎下来。不多时,袅袅炊烟升起,生火炙烤食物。

“他们是来狩猎的,”方兴略有些失望,“看旗号,像是晋国兵马。”

“晋国?”茹儿皱着眉,她对晋国并没有好感。昔日赤狄进犯赵邑,赵氏大宗投靠晋国,可晋国国君却见死不救,任凭赤狄蹂躏赵家邨,茹儿的娘亲便是死于这次惨案。

“不好,他们发现我们也!”

没等茹儿反应过来,已被方兴拉入草丛。

探头一看,只见两个青年男子身着甲胄,径直往废弃祭坛处走来。

其中一人身着红袍红氅,头盔和铠甲都是上等青铜打造,将近二十岁年纪,七尺有余身材,脸庞稚气未脱,周身散发着贵族气质。而在他身旁,一人身着白袍,年纪在二十五、六,膀大腰圆,目光如炬、器宇轩昂,手握赶马的皮鞭,对那红袍将军毕恭毕敬,像是随从。

茹儿看得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全副武装的将军。

而方兴则更为艳羡,轻声感慨道,“终有一天,我定要披上这袭戎装!那时,我就可风风光光地娶你……”可当他低头自顾,身上的野人装束又是那么碍眼,让他自惭形愧。

很快,两位将军已来到废弃祭坛的至高处,停步远眺,并未发觉几丈开外的方兴和茹儿。

只听那位白袍将军对红袍将军道:“世子,你不进赵家邨稍歇?”

“哼!本世子贵足,岂能踏那贱地?”那红袍小将嗤之以鼻,“这赵家邨是你赵氏小宗,你赵氏又是我晋国附庸。如此穷乡僻壤,本世子要是进去,愚昧邨民们没见过世面,免不了前呼后拥,聒噪得很,令人扫兴。”

白袍将军闻言羞惭,半晌说不出话来。

红袍小将又道:“看,那里有条小溪,你陪本世子去盥把脸。”

“唯。”

二人继续谈着,已朝祭坛下走去。见他们走远,茹儿这才松一口气。

“方家兄长,那个红袍人是谁?好大口气,竟然如此小视我赵家邨?”

“白袍将军称呼他为世子,想必是晋侯的君位继承人。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言语轻薄之人,便是晋世子籍。”

“晋世子?”

“对,大周宗法,嫡长子继承法统。周天子继承人称为太子,诸侯国君继承人称为世子。晋国从周成王始封,已历七世。不出意外的话,这位晋籍将来就是晋国第八任国君。”

“这种人也能当国君?”茹儿咽不下这口恶气,“看样子,晋国也要没落咯。”

“你别小看晋国,它是侯爵大国,天子宗亲。晋国始封国君名曰唐叔虞,乃是周武王嫡子、周成王母弟。周成王弱冠继位,一日与弟弟叔虞嬉戏,把桐树叶剪成玉圭形状,假装封他为诸侯。此时,摄政的圣贤周公旦刚好伐灭唐国而归,听闻此事,便提醒周成王君无戏言,将唐国封给叔虞,封号为‘晋’,这正是‘桐叶封唐’的佳话。”

“方家兄长,你真博学。”茹儿从没听过这些诸侯逸闻,不由听得痴了。

“只可惜,唐叔虞的后人愈加不肖了。听家父说,这个晋籍醉心游猎,向来纵情山水,骄横跋扈,其君父晋侯宜臼又不加管教。他日这晋世子籍继承君位,指不定能捅出何等祸事来。”

“这世子肥头大耳,长得就像个昏君,”茹儿鄙夷道,“倒是那白袍将军,更像是个人物。”

“你可知那白袍将军是谁?”

“谁?”

“听晋世子口气,这白袍者想必是赵邑领主,也就是你赵氏的大宗了。”

“是他?”茹儿伸头张望,瞪大了好奇的眼睛,“听爹爹说,老宗主刚刚去世,这位赵氏新宗主倒是年轻有为。”

“他叫赵札,”方兴点了点头,“今天他充当晋世子籍的御者。”

“凭什么我们宗主给晋人驾车?”她感受到了奇耻大辱。

“赵邑沦为晋国附庸,赵氏宗主自然也与我父子一般,寄人屋檐之下。”

方兴说到这,似乎也想到伤心之事,眼神变得黯淡起来。茹儿也知失言,赶紧安慰。

就在这时,晋世子籍与赵札正从溪边走回,途径原地。

又听晋籍问赵札道:“赵大夫,此处是你赵家领地,为何闷闷不乐?”

“唉!近年来赤狄屡犯北境,赵家邨深受其害。我身为赵氏大宗,却无法救应,故而惭愧。”

“此言不然!赤狄声势浩大,休说你赵氏区区土地人马,就算是我泱泱晋国,也只能拒城自守,不敢出战。”

“可他们……终究是我赵氏同胞……”

“救不了便不救,又有何妨?”晋籍大笑起来,语气十分轻蔑。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赵家邨的百余户人的性命与草芥一般,无足挂齿。

茹儿和方兴听罢,都面带怒色,此人毫无悲悯之心,与禽兽何异?倒是那年轻的赵氏宗主,表面上唯唯诺诺,内心想必十分挣扎罢?

“这片森林好生广袤,想必有不少野味,你随本世子去林中狩猎如何?”晋世子籍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对彘林所在之处来了兴致。

“世子有所不知,”赵札连连摆手,“此林名曰彘林,诡异得紧,进去之人凶多吉少。”

听到这里,茹儿与方兴相视一笑,彘林的凶险远近闻名,方兴能全身而退,真乃太岳山神庇佑。

“胆小!”晋籍漫不在乎,“枉你是造父后代,何以怯懦如斯?”

赵札尴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二人走下小山包,往战车停驻之处走去。

见他们走远,茹儿这才起身,不可思议问道:“他们真要去彘林?”

“或许罢……”方兴同样一脸茫然,不知所以。

不多时,晋国人马已熄灭炊烟,想必已吃饱喝足,正整装待发。

车队最前方,是一辆驷马战车。按周礼规制,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晋世子籍并未封卿,却驾了四马战车,实在是混蛋得紧,气得方兴大骂其逾制。

但晋世子籍跋扈惯了,自不是恪守周礼之人,他趾高气昂,挥动宝剑,车马便朝彘林开去。

“让他死在彘林得了!”茹儿嘟着嘴抱怨道。

“这位世子平生恐怕只做对一事。”

“何事?”

“投胎!”

“哈哈!”

茹儿听罢大悦,与方兴笑作一团。她太久没有如此开怀大笑过了,只觉浑身畅快。可惜,快乐的日子已为时不多,方兴马上就要离开赵家邨,留下孤独伶仃的茹儿,度日如年,又该如何是好?

正说话间,晋世子车队还未开出半里,便被人拦住去路。

“谁人如此大胆,敢孤身拦车?”方兴奇道。

“不好!”茹儿眼尖,她看清拦道之人的面目,“是方武伯伯!”

“什么?家父何故阻挡晋国车驾?”

方兴赶紧跑下山坡,在距离车队半里处藏身,探出头往外观瞧。

过了好一阵,茹儿才来到他身边,好在晋国车队的注意力都在方武身上,没人关注到他们。

方兴转头,看到气喘吁吁的茹儿,不禁疑惑道:“你的脸怎么黑呼呼的?摔了?”

“非也,我抓了一抔黑土,抹在脸上。”茹儿嫣然笑道。

“你为苦如此?”方兴不解,心疼道,“可惜你这张俏脸,一下子丑得村姑一般。”

“便要这般,”茹儿不无得意地道,“爹爹说,那些贵族心眼坏,就会强抢民女,如果被那晋世子看到我本来面目,那可大大不好!”

方兴点了点头,眼睛却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方武,关心则乱,他现在异常紧张。

晋世子籍已然怒不可遏,他显然没想到,堂堂晋国世子车仗,竟被一个野人村汉拦住去路。他夺过车右手中长戟,架在方武颈上,喝道:“刁民让开!莫坏了本世子兴致!”

“世子少歇!”赵札生怕晋籍闯出祸事,赶紧下车调停。

他对方武作了一个揖,道:“这位壮士,不知可否此间赵家邨人士?”

“跟这野人啰嗦什么?速速撵走!”晋籍催促道。

“世子容我问来,”赵札稳住了晋籍,又问方武道,“壮士,为何阻拦车驾?”

“小民本不该阻拦贵客,”方武回了个礼,“但彘林中猛兽出没,道路崎岖难行,怕是不适合狩猎……”

“屁话!此地乃本世子地盘,想来便来,有何不可?”晋籍早已不耐烦。

“此乃赵氏领地,世子出晋国国境狩猎,岂不是有违周礼?”方武不卑不亢,正色对答。

“你也懂周礼?”晋籍嘴上不饶,但显然已被唬住。他历来纵情享乐,对周礼一窍不通,虽说赵氏大宗依附于晋国,但其地终究还是天子封邑,属于王土,他不敢造次。

赵札见晋籍愣在原地,赶紧来打圆场。

“这位壮士,我乃赵札。世子是受我之邀前来,并无他意。”

“原是赵氏宗主光临,草民失礼!”

方武闻言,再次深施一礼。他虽出言礼貌,却丝毫没有要让行之意,赵札见状,颇有几分难堪。

晋籍恼羞成怒,举戟便刺:“大胆刁民,还不让开?”

方武一把抓住戟头,晋籍挣脱不及,他不过纨绔子弟,哪是方武之敌。晋国侍从们摄于方武气场,眼见主子受屈,却都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血!血!”晋籍突然大叫道,“这刁民身上有血!”

“我方才为野兽所伤,流血有何稀奇?”方武不为所动。

“不然,你定是在彘林中杀人,怕我等寻到尸首,故而阻拦前路!”

晋世子籍有了说辞,一口咬定方武的血迹另有所关。

方兴见其父情势凶险,又身负有伤,心急如焚。

“方武伯伯不是回家收拾么,如何从彘林出来?”茹儿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方武伯伯清晨问起爹爹和乙叔、丙叔去向,知其去了彘林,他此时又在彘林出现,身上带有血迹,难道……”茹儿越想越心慌,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脑海闪现。

“啊……”就在此时,茹儿没注意脚面爬过一只草蛇,吓得魂飞魄散,失口喊出声来。

“甚么人!”

赵札听到动静,抽刀出鞘,一个箭步上前,这才发现树后竟躲着一对少男少女。

晋籍正愁没处发泄,见状大怒:“狗男女!竟敢偷听本世子训话,速把他们揪出来!”

赵札听命,便将方兴拉了出来,茹儿早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抓住方兴的手不放。

晋籍手中大戟已经被方武紧紧握住,动弹不得。索性放弃大戟,抄起马鞭,跳下车去,朝方兴和茹儿抽去。方兴赶紧护住茹儿,鞭子这才没有打到她身上。

晋籍见状,暗自不屑,道:“一个瘦野人,一个黑村姑,倒是绝配!”

言罢,晋籍又欲举鞭,朝方兴身上招呼。说时迟那时快,方武双手横过大戟,扛住晋籍侍从,借势纵身一跃,跳到晋籍身前,一把夺过鞭子,丢弃于地。晋籍不料这村夫武艺竟如此高强,惊得倒退数步。而赵札也怕方武伤害晋籍,赶忙拦在晋籍跟前。

场面陷入僵局。

这边厢,晋籍气急败坏,却只敢躲在赵札身后打嘴仗。至于他手下的鹰犬,皆是混吃混喝的阿谀之徒,哪敢近方武半步?那边厢,方武重新夺回大戟,护着身后的方兴和茹儿,横眉冷对,威风凛凛。而赵札则陷入两难,显然对方武起了爱才之心,有意放其全身而退。

“拔刀!”晋籍见赵札踟蹰,扯着嗓子喊道,“赵札,还不拔刀?”

就在此时,一阵响亮的号角声从赵家邨口传来——

号角凄厉、急促,听者无不心惊胆战。

赵札见方武神情大异,赶忙问道:“壮士,此是何信号?”

“赤狄来袭,”方武面露忧色,“此乃邨防队的示警信号!”

果然,赵家邨很快狼烟四起,不久从远处传来赤狄贼众的喊杀之声,似乎来者不少。

晋籍闻听赤狄来袭,早已魂飞魄散,拉着赵札的衣袖道:“速……速带本世子回晋国!”

不料,赵札这次拒绝了他。

“世子,赵家邨乃我赵氏小宗,血浓于水。我身为宗主,自当同他们一起抵御赤狄!”

“你管那些野人作甚?”晋籍话都说不利索,“你乃本世子御者,我命你速速驾车!”

茹儿本呆立一旁,听闻赵札欲同赵家邨并肩作战时,她心中暗自叫好。后见晋世子籍被吓得毫无人样,又觉可笑。

方兴忍不住揶揄道:“既然晋世子有要事在身,自不便在此野地耽搁!”

“对,对……”晋籍没听出讽刺之意,反把这话当做台阶,“你说的对!”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滚带爬上了战车,哪还顾得上国世子之体面,马鞭频挥,一溜烟扬长而去。

“肉食者果真废物也!”方兴拍掌大笑,茹儿的愁容中也挤出一丝笑意。

晋世子籍车队落荒而逃,只给赵札留下一乘战车。方武同赵札相视一笑,二人惺惺相惜,都心领神会。赵札转身上车,方武也手扶车辕,充当车右。

“爹,你们这是去哪?”方兴喊住了父亲。

“杀赤狄鬼!”方武手持大戟,豪气干云,“我与赵氏宗主共同杀敌!”

“我也去!”方兴大受鼓舞,也主动请缨。

“你留下来,带着茹儿藏起来,快!”方武摇头拒绝。

“不,爹,我要随你去作战!”

“你学艺不精,如何是赤狄鬼对手?听话,爹有更重紧之事托付于你。”

“要事?”方兴无奈,只好点头问道,“是何要事?”

“赤狄来者不善,赵家邨怕是难保,邨民只有转移别处,方可脱此灾厄。”

“转移?转到何处?”

“彘林!”方武斩钉截铁,“当下不及解释,你先带茹儿入彘林,但见到白杨树上记号,便往左拐,待记号消失不见,便原地等我接应!记住了吗?”

“白杨树记号,左拐,”方兴点头,“儿记住了!”

“你保护好茹儿,为父稍后便来!”

“爹放心,交给我罢!”

方武点了点头,抄起长戟跳上战车。赵札不愧出身驾车世家,车技纯青,只双手一扬,战马便如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方兴和茹儿的视线之中。

“但愿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茹儿叹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二人的手紧紧拽着,已经握出汗来。茹脸上一阵绯红,赶紧把手抽回。

“我们这就进彘林?”方兴轻声问道,“你害怕进林子吗?”

“不怕!我信你和方伯伯。你二人进林后都安然无恙,我又有何可怕?”

方兴大喜,再次紧紧拉住茹儿的手。

二人照着方武交代的记号,在彘林中小心翼翼穿梭,朝密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