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姜诚,召公虎不住赞叹感慨:
“姜诚大才,却无法为大周所用,实乃召虎之憾事也……”
听闻此言,周王师众将各自低头不语,多有惭色。
兮吉甫见老太保如此遗憾,仿佛输了大战一般,其爱才如命,可见一斑。
转眼间,召公虎出征已近旬余,此役周王师收回邽地故土,铲除邽戎势力,陇右之乱业已平定,可谓大捷。除此之外,王师缴获的辎重、粮草、牛羊、兵刃不计其数,除了留下部分分于秦仲之外,其余都准备押运归京,收获颇丰。
诸事完结,周王师准备班师。
临行之前,召公虎记挂姜诚提及的筑城大计。当晚,老太保特地召集众将来议此事。
作为战将,师寰、南仲全力支持筑城,仲山甫更是开始筹划建城之所用度。方兴年齿最幼,此事又非他所长,故而不作表态。布衣五大夫中,只有兮吉甫一言不发。
召公虎发觉其异样,故而问道:“兮大夫,筑城之事,你有何计较?”
“筑城之事,在下并无异议,”兮吉甫皱了皱眉,“只是……”
“但说无妨。”召公虎道。
“兮甲并非嫉贤妒能之辈,”兮吉甫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把心事说出,“我观姜诚英气逼人,绝非寻常之辈,但其今日所来,似乎另有所求,恐怕不是献计这么简单。”
沉默半晌,召公虎方道,“孤亦觉他太过殷勤。只是其所言之事、所出之策,确是大周长久之计。”
兮吉甫知道老太保被称为“大周至仁”,向来不以恶意揣度他人。但兮吉甫同姜诚打过几次交道,直觉告诉他,姜诚即便没有反心,也必定有所保留。如若不是与大周为敌,或许,便是藏有私心。可他的私心又是什么呢?
兮吉甫道:“姜诚暂时不肯归顺,怕是另有远图。其所谋者,远非速达之辈能及。”
召公虎不由一凛:“此话怎讲?”
“姜戎所欲图者,其实正是姜诚口中犬戎所欲行之事——先一统西戎各部,后吞并犬戎以独大,进而称霸陇西,重现祖上羌方之辉煌也!”兮吉甫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说下去。”召公虎迫不及待。
兮吉甫略加思索,将自己置于姜戎处境之中:“若我是姜诚,投奔大周固无不可,但封赏必然不高,功勋仅与秦仲相当。即便获封邽邑大夫,筑城而守,得到只是虚名,却处实际之祸,必受西戎报复。以姜诚之才智,定然不取。
“不过,姜诚不急觐见天子,倒也不是他有不臣之心;姜戎部落今日不依附大周,也不是他不愿依附大周。说到底,姜诚眼下立功尚小,又不愿只得细微酬劳罢了。然他担心太保见疑,故而先献策、后献车,以打消大周之疑罢了。”
召公虎听闻这番推断,不禁怅然:“如此,陇右之势又当如何?”
兮吉甫道:“太保可曾记得不才治戎之策?”
“自是记得,治戎如治水,戎人之祸,宜疏而不宜堵。”
“这疏,便是应在这姜戎之上。以戎治戎,扶持姜戎与西戎、犬戎分庭抗礼。待到时机成熟,再迁封姜戎于中原,便可无虞!”
“如是,只得暂观其变也!”召公虎眉目渐舒,连连称善。
当夜,周王师又邽地盘桓一晚。次日一早,召公虎便让众将分头行动,筹备筑城事宜。
仲山甫已然预算出建城与驻军费用,营建邽邑所用确是不菲,需耗费大周半年赋税。太原荒芜年月更久,其耗费更是倍之。自国人暴动之后,大周财力日渐枯竭,近年来久旱未雨,更是雪上加霜。但召公虎为大周前途计,只能硬着头皮,上书向天子启奏筑城之事。
三日之后,镐京城快马传来佳音。
许是西陲大捷让周王静大为振奋,加之太宰卫伯和极力附议,最终,邽邑、太原筑城之事得以敲定,不过碍于财政困顿,预算用度必须减半,筑城军队就地军屯开垦,开源节流。
驻军筑城显然是件苦差事,但师寰、南仲却主动请缨,愿意为国戍边,留下筑城。
召公虎大为感动,尽管不舍,但眼下暂无战事,边防又是重中之重,只得应允。
于是,老太保当即下令,将元戎十乘编入王师之中,并选拔优秀甲士,在戎车上训练操习,以备战时之需。不过,元戎十乘体型硕大,车辙是寻常战车两倍之多,难以在中原派上用场。但在西陲,面对西戎犬戎等部的骑兵,却可以因地制宜,克敌制胜。
收拾停当,召公虎当即安排班师,大军顺着陇山隘口,折返回到秦地。
伏虎峪外,秦仲已然摆好阵势,率领部族老幼,夹道欢迎周王师。
此次王师征西,秦部族分得到大批牛羊牲畜,斩获颇丰,部族实力得到提升。眼见周王师不日还朝,秦仲感恩戴德,特地在西陲设下筵席,为周王师饯行。
酒席宴上,觥筹交错,好不欢腾。
见到秦族歌舞,兮吉甫突然想起一事来。此次西征,自己光顾着随周王师行军打仗,却忙得几乎忘却,自己原来还有另一重要使命——采诗。
眼看便要散席,兮吉甫连忙拦住南仲,问起秦地诗歌一事。
说到此事,却不料正中秦仲下怀。
“兮大夫问得恰是时候,”说着,秦仲命人取来一首诗作,“昔日天子册封不才为西陲大夫之时,族中便有耆老作了《车邻》一时,献贺于我。”
兮吉甫略有意外:“秦族中竟有如此之才?”
秦仲道:“先祖非子受封秦地,虽是国小民寡,却不忘修习礼乐,以服膺王化。故而族中多有喜读诗书之人,歌以配乐。只不过,在先生大才之前,不敢献丑。”
“哪里话,”兮吉甫摆了摆手,“此乃秦之幸事耳。”
言罢,兮吉甫接过《车邻》文本,匆匆览毕,不由一凛,甚觉其词义不妥。
秦仲心情大好,未曾觉察兮吉甫异样,还怕对方不能领略诗中意境,赶忙喊来秦族乐师,当即排演《车邻》之歌舞。
“秦风配上秦人刀舞,方才是西陲风范!”言罢,秦仲用木筹敲击铜爵,开启乐舞。
不一会,数十名秦族武士集结帐前,各举木盾木刀,边吟诵便舞蹈起来。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
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
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
歌者队伍齐整,舞者动作划一,似是为死去的秦族勇士招魂,声音雄浑而悲壮,响彻云霄。
“兮大夫,我族以此诗为王师饯行,还望笑纳!”秦仲笑着,再度举杯。
“好诗!好乐!好舞!”兮吉甫不敢扫秦仲之兴,表面微笑点头,心中却无限惆怅。
秦仲得到认可,愈发激怀,起身又向召公虎及王师将帅敬礼,如是再三。
方兴正坐在兮吉甫身旁,俯耳疑道:“兮兄,此诗怕是不吉?”
兮吉甫被说中心事,只是苦笑道:“贤弟,你亦听出端倪?”
方兴揉了揉眼眶,叹道:“此诗不讳死亡大事,却言‘逝者其耋’,‘逝者其亡’,凶意骤生……”
“此言正和我意,”兮吉甫颇有欣慰,“你已颇通诗理,不愧愚兄与你相交一场。诗言志,歌咏言,诗歌乐而不淫,哀而不悲,乃圣贤直抒胸臆而作也。秦风纯朴,秦人视死如归,自是豪情慷慨,然而诗出不吉,亦是诗人之大忌。”
方兴怅然,问道:“那此诗意为何兆?”
兮吉甫面有戚色:“怕是秦仲将罹遇兵灾,恐不久于人世也……”
方兴闻言,也久久沉默。
乐舞演罢,席中众人已是热泪盈眶。
曲终人散,兮吉甫心情郁结,迟迟回不过味来。
一夜无话。
次日,召公虎点起周王师兵马,辞别南仲,浩荡东归。
同出征时的匆忙慌张大不相同,此时西域戎叛已平,王师将士得暇欣赏起关中秋景来,不禁心旷神怡,以至于忘却旅途之疲惫,可谓是“马踏銮铃响,人奏凯歌还”。
大军刚到镐京城郊,早有百姓蜂拥围观,国人呼唤着召公虎的官讳,近乎狂热,由衷庆贺这位中兴老臣为大周带来的又一场大捷。群体的记忆总是短暂的,国人们似乎忘了,就在短短的三年之前,老太保力排众议拥立周王静为君时,遭到的那些阻挠和反对,同样拜他们所赐。
“太保威武!太保万岁!”群众的呼声甚嚣尘上。
可这些话在兮吉甫听来,却是召公虎的隐忧。
很快,这些歌功颂德之声就会传遍整个王畿,自然也会传进王宫,传入少年天子耳中。
兮吉甫不敢细想,倘若周王静没有容人之量,见闻召公虎有如此民望,又会有如何的想法?
功高盖主,必受其咎。
兮吉甫不禁回想,想起几日前姜诚提及的齐太公故事。商朝灭亡后,姜尚便主动辞任太师,解甲归田,不仅心甘情愿回齐国做个安乐诸侯,还焚毁了自己苦心编著的《太公兵法》,这是何等智慧?但愿老太保也有这番智慧,至少,大周中兴大业离不开他召公虎。
正想着,周王师已然进了镐京城,穿过逵道,直至太庙前停下。
召公虎除去戎装,换上朝服,向周王静禀报此行战况。少年天子大喜,当即向列祖列宗告捷。随后,刀枪入库,设宴饮至,并献西戎之俘于太庙。
告庙仪式已罢,周王静表彰了召公虎等王师将帅之功勋。其中,兮吉甫、仲山甫一武一文,居功至伟,南仲、师寰、方兴亦各有军功,悉皆录于功劳簿内,待岁末考功时一并奖赏。至于秦仲、姜诚这些外邦宗主,周王静亦有表旌。
众卿大夫纷纷贺喜,时至黄昏,君臣这才尽兴而散。
出了太庙,兮吉甫毫无归家之意,他拉住仲山甫道:“仲山兄,你我还有要事要办!”
仲山甫一愣,道:“兮兄有事?”
兮吉甫神秘兮兮道:“去工坊!”
“工坊?”仲山甫不明就里,“愚弟身为司市,负责管理镐京城市集,归大司徒所辖。工坊……工坊乃是大司空王子望所辖……”
“不妨,不妨!”兮吉甫还没待仲山甫问清楚,便拉他上了轺车,策马前往工坊。
在镐京城里,日出而市,日落而息。在清晨,四方商贾入镐京城贩货,市集自然是全城最喧闹的所在。而到了日落时分,商贾赶在宵禁前运送新货出城,工坊自然成了最忙碌的地方。而在镐京城的坊巷中,汇聚着京畿内最优秀的匠师,分门别类,各司其职。
出仕之前,兮吉甫最喜闲逛镐京城内的坊巷,而今日他并无此兴致,而是带着仲山甫直奔冶炼坊。
大周的工坊大多私营,唯独冶炼坊干系国计,故而是官府直营,平素有吏员在此值守。见是同僚来访,冶氏吏员十分热情,直到兮吉甫冷不丁地从身后抽出一柄长戈……
“兮大夫,你这是要……”那吏员吓得不轻。
“休要害怕,我等只是想让匠师们看看,这是何等手艺?”
言罢,兮吉甫将铜戈平放,交到那吏员手中。仲山甫这才认出,那铜戈乃是从西戎手中缴获的战利品,传言中是商盟斥巨资冶炼的沙场利器。
“这……天下竟有如此铜兵?”
冶氏吏员与锻冶打了半辈子交道,顿时被眼前这看似不起眼的铜戈惊呆。
在他身旁,匠师们也都来了兴致,纷纷围上前来传看。饶是他们锻冶兵器无数,乍见这青铜长戈时,都被其精湛技艺折服。
一名老铜匠苦笑着,脸上满是沮丧:“要打造如此之戈,其铜矿便需万里挑一,加之反复锻造、萃取,亦是数百次方能造出……不过,这也只能听天由命也……”
仲山甫插问道:“好铜矿,何处得来?”
“铜绿山!”老铜匠斩钉截铁道,旋即又将结论否定,“不对,即便是铜绿山最高品之矿,亦无法达如此硬度,想必是加入独特辅料,方可得成。”
“独特辅料?可否得知?”仲山甫道。
“办法是有,不过……”对方支支吾吾。
“快说!”兮吉甫迫不及待。
老铜匠道:“将此青铜戈头重新炼化,将铜水融化倒出,或许可以验明所掺何物。只是此过程势必耗时良久,且怕损耗颇巨,需要至少十支铜戈,方可测出。”
兮吉甫沉吟片刻,道:“便与你十支!尔等速速赶工,需在明日天明前验出。”
老铜匠犹豫道:“这……”
“怎么?”兮、仲山二人忙道。
“这太过暴殄天物罢……”老铜匠心有哀戚。
“无妨,”兮吉甫哭笑不得,“无甚大不了,十支不够再加十支,就算全都用完了,周王师再去找西戎晦气,亦是无妨。”
老铜匠方慨然道:“二位大夫如此嘱咐,我等必尽力而为。”
言罢,老铜匠赶紧呼来十余名学徒,架炉、生火、制范、反复浇筑,忙得不亦乐乎。
兮吉甫、仲山甫在坊中等到深夜,实在熬不住了,便找个墙角和衣而卧。
待到黎明时分,兮吉甫、仲山甫被铿锵的铸造声吵醒,工匠们经过彻夜奋斗,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二位大夫,大有收获!”老铜匠很是兴奋。
“请讲!”二人大喜,睡意早已打消。
老铜匠拿出一块黑色重物,在摇曳火光下晃了晃,道:“经过一夜溶炼,排净铜水,其内便是此矿。”
仲山甫将那坨黑块接过,别看它体型不大,分量却十分沉重。
老铜匠接着道:“我一辈子为周王室铸造铜器,数以千计,然而今日之铜,却绝非铜绿山所产。这块重物远比铜矿坚硬,非为中原物产。”
“可否是铁?”仲山甫道。
“亦非铁也,铁名恶金,虽质重,但熟铸后柔软无比,无法为坚锐之器也,故弃之不用。”老铜匠摇头道。
“那此乌金又从何而来?”兮吉甫问道。
老铜匠道:“我幼时曾闻,在淮夷、荆楚出产一种硬矿,其硬度数倍于铜,只是未曾得见。”
“淮夷?”兮吉甫若有所思。
仲山甫突然来了精神,拉住兮吉甫道:“兮兄,弟正有一大计,与淮夷有关。”接着,如此这般,对兮吉甫说了一番。
兮吉甫大喜,道:“那我二人速速上朝,奏明天子此事!”
言罢,天已快亮,二人出了工坊,简单换了朝服,便匆匆参加朝会而去。
会上,周王静延续了昨日的好心情,乍一开始,少年天子便拉着老太保,又听了一遍西征故事,每每听到精彩处,龙颜大悦。不由起身道:
“太保,料理完西戎之叛,下一步兵发何方?”
“发兵……”召公虎闻言,迟迟回不过味来,“西陲初定,正当休养生息,不宜再战。”
兮吉甫也是心中一凛,虽说忘战必危,但周王静老是惦记着打仗,穷兵黩武,倒也不是好事。
正当周王静犹豫时,只见仲山甫出列奏道:“禀天子,臣有要事禀报。”
“仲山大夫,有何本要奏?”周王静面带微笑。
仲山甫上任之后,大周财政大为改善,天子自然对他青眼有加。不料,仲山甫乍一开口,便泼来一盆凉水。
“禀天子,大周之军费粮秣,已将磬也!”
“竟有此事?”周王静咋舌,“此正秋收之时,关外诸侯大多丰收,何曰告罄?”
仲山甫道:“今年虽向诸侯国数次购籴,所取之粮多用于赈灾、西征。而今西陲初定,师寰、南仲大夫尚在筑城固防,更耗甚费,若再兴兵,怕是无粮可用也。”
周王静面露沉重,又问道:“若今番再去诸侯国买粮,不知可否应对明岁之征伐否?”
仲山甫道:“王畿旱灾已连绵三年,若明年再度歉收,则兵事难以为继也。且诸侯之粮……”
“诸侯之粮如何?”周王静见仲山甫欲言又止,似乎也有了不详的预感。
“诸侯之粮原本只够供给本国,如今又要支应大周求籴,诸侯之粮亦所存无多也。”
“事已至此,仲山大夫计将安出?”
仲山甫故作沉思,道:“倒有一策,可解燃眉,只是牵涉过甚,臣不敢提。”
“速速说来,但言无妨!”周王静变得焦虑。
“专利之策。”
仲山甫此言既出,可谓冒朝廷之大不韪,明堂之上一片哗然。不少卿大夫窃窃私语,暗骂仲山甫是荣夷公再世。兮吉甫心中哂笑,他早料到朝臣会是这个反应,暗自为老友捏一般汗。
周王静颇有踟躇:“仲山大夫,莫不是在说笑?”
“非也!”仲山甫素来直言不讳,“厉天子专利之策有错,但错非专利,而是地点。”
“此话怎讲?”周王静显然来了兴致。
“荣夷公所定专利之策,乃是将山、林、川、泽之利收归国有,然而大禹分九州,王畿所处之地,山林川泽物产贫乏且利薄,并非实施专利之良地。”
“可王畿以外,国土多已用于分封诸侯,又如何施行专利之策?”周王静很是沮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夷之地尚未分封,自是天子之土也。”
“速速说来。”
“伊洛戎所在之地,燕南、卫北间长狄之地,江汉沿岸及近吴、越之地,悉皆无主,且物产丰盛。而其中最为肥沃之处,便是淮夷故地。天子若要,可谓唾手可得也。”
“淮夷之地?”周王静沉吟起来。
“自大周开国以来,屡叛最频繁者,淮夷也。然淮夷非人丁最旺、兵力最盛者,却何以屡屡犯边?乃淮夷坐拥江淮之富庶故也。淮夷之地,并非良田,故难以农耕,然其物产丰饶,运输便利,可以补之。而今,淮夷之叛已为太保所平,淮夷国主授首,余部逃窜于东海之滨,其势已不足为道也。”
“说下去!”
“如今,徐国占据淮夷故地,却不敢独吞,天子正可专利于淮夷之地!”
周王静已然被说动:“不知爱卿有何新政,又如何专利于淮夷?”
仲山甫早有准备,当即提出经略淮夷的方案:“其一,重新集结淮夷遗民,许以重利,鼓励种植稻谷。如今天下大旱,唯独淮水两岸种水稻,收成不受影响,可充盈国库。其二,淮夷地区盛产铜矿,历来是铸兵之所,可经营出另一座大冶之山。其三,淮夷珍宝众多,犀角、象牙、兽皮等奇货丰饶,山、林、川、泽之利源源不断。最后,淮夷之地水网密布,以上出产皆可自水路运回入东都洛邑,最为便捷。”
听完仲山甫之策,周王静喜不自禁,恨不得当场执行。
换往常,凡是召公虎及布衣大夫的议案,老太傅多少都会站出来阻挠一番。可今日虢公长父一言不发,大出众人意料。兮吉甫偷偷瞄了虢公长父一眼,只见这位太傅眼袋发黑、萎靡困顿,短短数月未见,似乎为酒色所伤。
于是,仲山甫的提案顺利通过,周天子发文书于徐国国君徐翎,敕令配合。
此时,徐军正屯兵于淮夷故地,时常受其残部袭扰,苦不堪言,听闻周天子有意接收淮夷,也乐得暂且收兵。
然而淮夷终究是屡叛之地,为保万全,周王静并从西陲召回师寰,挑选五千王师锐卒,星夜兼程,奔赴淮夷,助仲山甫完成专利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