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公虎聊得尽兴,显然起了爱才之心,他执姜诚之手,问道:
“如今西陲已定,戎患已平,不知足下将来有何打算,可否与老朽同回镐京,共商国是?”
姜诚望着老太保深邃的目光,此公为大周殚精竭虑,此刻脸上满是期待。
面对如此真诚的招揽,换作别人,此刻即便肝脑涂地,也愿意为召公虎执鞭坠镫。
可姜诚陷入了犹豫。
沉默,使气氛变得凝重。
姜族人流落西域多年,早已厌倦漂泊。诚然,投奔大周是条好出路,但姜诚告诫自己,时机尚未成熟。
如果现在随周王师班师,周王静定然龙心大悦,或许转手便将姜族封在邽地,封自己为邽邑大夫,就和秦仲受封西陲大夫一样,成为大周西境的附庸小国。
可当附庸不是姜诚的目标,更不是姜族的目标。他不愿图这些虚名,他要重塑古羌人的荣光。
再者说,邽邑虽好,但比起姜姓先祖们拥有的整个陇右相比,那又算得上什么呢?
更何况,在姜诚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召公虎见他沉默,也料了几分,也不便再强求,只是唉声叹气。
姜诚见老太保脸上挂着憾色,于心不忍,故而道:“姜诚此来,非是图裂土封侯之事,实乃有一更要紧事,前来向太保报告。”
召公虎凛然道:“请言之。”
姜诚双目炯炯:“太保!对大周而言,西部之大患,绝非在于西戎!”
此言耸听,帐中王师将帅都为之一惊,齐刷刷地看向姜诚。
姜诚不紧不慢道:“西戎诸部各自为政,互不臣服,终难成大气侯。如今大周封秦仲为西陲大夫,镇守犬丘,如今西戎诸部兵事衰颓,陇山一线防务便不足为虑也。”
召公虎不置可否:“西戎虽败,却不可轻敌。不知姜族长所言大患,又是何方势力?”
“莫不是犬戎?”突然,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
众人转头一看,非是旁人,说话者正是方兴。
姜诚自然也认得他,不禁对这位未满二十的少年刮目相看。
在西戎之时,姜诚没少听到过这个名字。听说他在汉水边与楚国使团舌辩,竟让楚人乖乖俯首称臣。近日里,又被新天子登庸为布衣大夫,还被召公虎收为义子。此前姜诚并不以为意,还道这些传闻不过是夸大其词,他也并不认为方兴有多少真本事。
直到他见到了方兴其人。
当兮吉甫找到自己,商议冒充商盟之计时,带来了一位年刚弱冠的少年作内应,正是方兴。
即便方兴已经誉满天下,姜诚还是对此颇有质疑,兮吉甫用一个年轻人作卧底,如何能不被速达看出破绽?如此决定,未免也太过草率了吧?
但结果恰恰相反,方兴在邽戎大营潜伏数日,不仅没有露出马脚,反倒出色完成任务,成为克敌制胜的功臣。姜诚不得不叹服,召公虎确有识人之明,兮吉甫确有用人之胆,而方兴非但不是浪得虚名,相反,他的才干甚至远在坊间传言之上。
少年不可貌相,英雄不在年齿。
当下,方兴所言大周西境之患在于犬戎,竟能猜到姜诚所言之事,可见其智谋之深,前途不可限量。
想到此节,姜诚心念一动,他胸中埋藏许久的大事,似乎有了可以托付之人。
姜诚定了定神:“方大夫高见!大周之患,便是犬戎!”
召公虎点了点头,问道:“犬戎居于陇东高原,向来对周王室毕恭毕敬,虽为近邻,却常常进贡称臣,犬戎部落看似恭顺,又如何称得上心腹大患?
姜诚看出召公虎的不解,便道:“说起来,这犬戎也曾是古羌人的一支。”
“难道犬戎与贵部乃是同源?”召公虎奇道,“犬戎历来神秘,不知其何许来历?”
姜诚道:“然也。说起来,犬戎和我姜族乃是远亲。早在炎黄之时,犬戎便是姜族中小支,只因不务农耕,故而没有随炎帝东迁,仍旧栖身陇东高原之中。到黄帝曾孙高辛氏在位时,犬戎始寇中原,直至高辛氏之子尧帝,仍屡次征伐不克。”
召公虎道:“我听闻,犬戎族认白犬为宗?”
姜诚道:“然也,古时犬戎部族有一领袖,名唤盘瓠,据说是高辛氏之犬,后因战功,娶了高辛氏之女。后来,犬戎族便以白犬为祖先,其音猃狁,华夏之人贬称其为犬戎。”
召公虎点了点头:“昔日穆天子西行,曾征讨犬戎,那是大周与犬戎仅此一次交集。”
姜诚道:“犬戎本来臣服大周,可穆王天子不顾祭公劝阻,执意征讨犬戎。自那之后,犬戎便仇视大周,荒服不至,并暗中积蓄力量,决意反周。”
“竟有此事?”在召公虎等大周朝臣心中,犬戎历来秋毫无犯,不像是要与大周决裂的样子。
“太保切不可大意,”姜诚斩钉截铁道,“诚然,犬戎从未公开反周——国人暴动之时,犬戎按兵不动;五路犯周之时,犬戎亦未尝响应。但犬戎并非毫无反心,恰恰相反,犬戎之患于大周而言,非在皮毛,而在腠理。”
召公虎微微点头,但对这等危言,似乎并未完全采信。
这时,方兴小心翼翼地问道:“姜族长,我在戎营潜伏之时,曾听闻诸戎本营有犬戎之寇,众戎酋悉皆变色。看得出来,西戎诸部都惧怕犬戎?”
“正是,”姜诚对方兴愈发敬佩,“犬戎之兵势,已然远强于西戎,故而西戎惧之!”
召公虎闻言,不由瞪大双眸,“犬戎之战力,真的比西戎还强?”
“强之数倍,”姜诚正色道,“太保有所不知,邽戎之强,非是速达一人之力,而是犬戎暗中扶植。若非有犬戎暗中运筹,就凭速达这等草包,如何能雄霸西戎?正是有了犬戎撑腰,速达才得以降服诸戎,瓜分古羌人故土,进而频频进犯大周。”
召公虎听闻这话,面色变得沉重。
“犬戎与速达勾结已久,此次西戎之寇在明,举兵攻伐秦地,犬戎之寇则在暗,伺机而动。待速达攻下西陲,犬戎便南下萧关,二部汇兵一处,攻取虢国陈仓重地,随之攻略关中,兵进镐京城下。只因速达始终无法突破陇山,故而犬戎至今未有动静。”姜诚继续道。
“那如今西戎受挫,犬戎又待如何?”召公虎忧心忡忡。
“犬戎与西戎共得关中,此本非犬戎国主之愿。以犬戎之兵力,足以同周王师有一战之力,西戎之于犬戎,不过是消耗大周之用。如今西戎受挫,正是犬戎吞并西戎、一统西域之良机。凭犬戎国主之野心,不出旬月,必有动静。”
召公虎道:“犬戎国主如此深谋远虑,不知是何等人物?”
姜诚摇头道:“犬戎国主向来神秘,除了几个亲信,无人见过其真容。”
召公虎又道:“可西戎有商盟为援,犬戎怕也一时难以将其吞并罢?”
“非也,非也,”姜诚摆了摆手,郑重道,“西戎之所以获商盟支持,不过是消耗王师之用。而犬戎,才是商盟和巫教之盟友!”
“此话怎讲?”召公虎吃惊不小。
“犬戎之所以从姜族中脱离,便是以其信奉巫教之故,西戎诸部得商盟资助,全靠犬戎牵线。”
“看来,巫教倒是扶持了不少反周势力。”召公虎若有所思。
“太保可知商朝余孽之布局否?”姜诚神情严肃。
“请讲!”召公虎来了精神,欠身问道。
“自国人暴动后,巫教、商盟等殷商遗孓便卷土重来。他们遍访四夷,决意在戎、狄、蛮、夷中各自扶持魁首,是为‘四方使’,进而颠覆大周。”姜诚道。
“四方使!”兮吉甫忍不住插言道,“我曾早听闻,巫教初设之时,便有左右护法、四方使者。”
“正是,”姜诚答道,“巫教之发源,便是战神蚩尤时起。”
“敢问其详?”帐内王师众将都对巫教充满好奇。
姜诚道:“蚩尤设立巫教,自立为教主。风伯、雨伯为左右护法,魑、魅、魍、魉为四方之使。后蚩尤与黄帝战于涿鹿,兵败身死。蚩尤死后,左右护法退至巫山,而四方使者则遁入四方,这便是戎、狄、蛮、夷之始祖。尧、舜流放四罪、铲除四凶,亦是与此有关。”
召公虎心情略有平复,虚心问姜诚道:“族长有何良策,以根除西面之患?”
姜诚道:“诚此来,便是为大周献上药方。”
召公虎作揖道:“计将安出?”
姜诚道:“诚不才,有两计奉于太保。其一,曰筑新城以驻军;其二,曰击劲敌于未强。”
“筑城以驻军?”召公虎沉吟片刻,不得要领,“不知当筑于何处?”
“太保请看!”姜诚走到作战舆图之前,指陇山之地对众人道,“大周龙兴之后,西部防御完全依赖诸侯,封虢国于陈仓,用以防御犬戎,封秦人于犬丘,用于防西御戎。即便如此,大周西藩守御有余、攻略不足。然则上守为攻,不攻反不守矣,绝非长远之计也!”
“那依族长高见,又当如何?”召公虎问道。
“上古先贤有云,‘忧患则生,安佚则亡’,边患猛于虎也,若一心固守险关要隘,若有一疏,则必前功尽弃。故大周应当以攻代守,则险地以筑城,而后陈兵屯之。”
“此言有理!只不知,关外可否有此险地?”召公虎深以为然。
姜诚转头望向兮吉甫,微微笑道:“想必,防御西戎之地,兮大夫出征之前,便早已心中有数罢?”
“愿听族长之见。”兮吉甫点头默笑。和聪明人议事,实乃人生快事也。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姜诚也不再卖关子,指向舆图上邽戎所在道,“邽地乃华夏龙兴之地,亦是姬姓、姜姓发祥故地,古有吉兆,名曰‘天水’。邽邑方圆数百里皆四塞沃野,虽非易守,但也难攻。若能长久经略此地,筑成陇右重镇,则西戎必不敢觊觎关中!”
“正合孤意!”召公虎大喜,“此次回师之前,孤必留一员上将于邽地筑城,经略要塞,驻兵御戎!”
姜诚赞道:“太保远虑,姜诚佩服之至!”
这倒不是虚话,邽地虽是肥地,但要在此间筑城,耗费币帑甚巨不说,还要面临西戎诸部不断骚扰,驻防压力可想而知。换作常人,邽地孤悬陇山之外,绝无经营必要。但邽地乃战略之要冲,大周只要能扎根此地经营十载以上,定能引为塞上要冲。此消彼长,西戎之乱早晚平息。
召公虎的决定需要勇气,更难能可贵的是,老太保竟丝毫没有犹豫。
姜诚大为感慨,于是又献一策:“仅在邽地筑城,犹嫌不足!”
“此话怎讲?难道邽地守不住西戎么?”召公虎问道。
“西戎诸部若进犯陇山,邽地足以抵挡。”说到这,姜诚刻意望了眼秦康,“此外,大周如若经略邽地,则西陲便不再是前线,秦人与西戎血战数十载,终于可以休养生息,不再为兵戎所困。而秦人擅长养马,王师又能得到稳定战马供应,岂不两全其美。”
“既然如此,邽地何嫌不足?”召公虎不得要领。
“邽地若得筑城为邑,西戎必然不敢正面来攻。如此以来,倘若西戎绕开陇山,取道犬戎之地呢?”
这话大大出乎召公虎意料,他倒吸一口凉气,忙问对策。
姜诚顿了顿,在舆图上又划了一片高地:“太保可曾识得此地?”
“此乃太原也!这正是大周祖上龙兴之地,”召公虎眼中放光,“周先祖公刘以豳为都,在此大塬上经略数世,故曰‘太原’。后武王封密国于此,共王时又灭密而自居之。”
姜诚点头道:“正是,祖宗之地不可偏废。自共王以来,太原无人问津,不驻一兵、不修一寨,实乃善用兵者之大憾。此地为犬戎进军关中之咽喉,且地势险要,居高临下,适宜筑城屯军,若为犬戎所得,则攻守之势异也!”
召公虎抚须喜道:“太原依托崆峒山之险要,若能在此筑城,则萧关不再孤悬于外,倒是能压制犬戎之患!”
姜诚长作一揖:“太保,此皆诚之愚见,还望太保明察。”
召公虎亦大笑道:“孤听姜族长献筑城之策,犹如拨云之见日也。孤深居庙堂之高,今日出征,方才初踏西地,未查本地地理,确乃失职之甚也。邽地、太原二处,各据险要,实乃兵家必争之地,孤必奏明天子,筑城屯兵于此!”
众将闻言,皆喜不自胜。
召公虎又问道:“族长所言之第二策,击劲敌于未强,当作何解?”
“大周西北之劲敌者,必犬戎也。”姜诚转向沙盘,于陇东高原处划出一道,“犬戎表面看来秋毫未犯,实则暗流涌动,早有反意。犬戎国主意欲东图,必先吞并西戎以自强。若此时大周击之于未强,方可一劳永逸。”
召公虎皱眉道:“然犬戎居于陇东高原之中,来去无踪,当如何击之?”
姜诚笑道:“犬戎骑兵,数倍于西戎诸部,若要破骑,必用车阵。”
“车阵?”召公虎面露难色。
“不知王师车阵如何,只求太保陈车兵于阵前,让姜诚一观,可否?”
姜诚此言是明知故问,他有意说及召公虎痛处。当初大周牧野鹰扬,靠兵车之强击败商纣王,定鼎中原,可昭王、穆王之后国势中衰,又经国人暴动涂炭,周王师消耗殆尽,哪还有像样的战车?
“自……自是无妨。”
老太保无奈,只得带姜诚来到辕门之外,让南仲、师寰将兵车列队于沙场之上,等待检阅。
姜诚走马驱车一观,不多时,便返回本阵。
召公虎忙问:“依族长所观,王师车阵如何?”
姜诚道:“王师将领威武,兵士雄壮,确有王者之气。然则……”
召公虎知其言多恭维,便道:“族长不必隐瞒,但说无妨。”
“王师虽有中兴之色,但车阵却不敢恭维。今虽有太保之统帅,师寰、南仲之将才,亦不得其法也!”
“愿求高见?”召公虎眉头紧锁。
姜诚道:“大周之车兵车阵,皆出于开国功臣齐太公吕尚,著成《太公兵法》一书。然而此兵法早已失传,只留残篇于世矣。”
“那族长可知太公用兵车之法?”
“略知一二,愿与太保说之。”
“愿闻其详!”召公虎迫不及待,眼光不由瞥向姜诚带来的元戎十乘。
南仲、师寰、兮吉甫等人亦是面带羡色,全数聚集姜诚面前,听他高论。
姜诚也不遮掩,滔滔不绝道:“太公曾对武王云:‘战车者,军之羽翼也。’可以攻坚陷阵,截击强敌,追亡逐北,断敌退路。若战车运用不当,在战斗中还抵不上一名步兵;车、步配合得当,战车便是军中最强战力。
“若地形有利、敌我悬殊,则乘一战车可抵挡步卒八十、骑兵十骑;若地形不利,敌我相当,则乘一战车可抵挡步卒四十、骑兵六骑。十乘战车可破敌千名,百乘战车可破敌万人。太公在时,车兵、徒兵皆有匹配之法,可如今王师皆已不得其法。
召公虎道:“愿族长指导一二。”
姜诚道:“《太公兵法》所载,五辆战车设一长,十辆战车设一吏,五十辆战车设一卒,百辆战车设一将。进攻之时,车阵宜大开大合,五车为列,相距四十步,左右十步,队间六十步。若防守之时,车阵宜收缩防守,十车为一聚,二十车为一屯,前后相去二十步,左右六步,队间三十六步。”
南仲、师寰听罢,豁然开朗,大解心中对车阵之困惑。
众人见姜诚年纪轻轻,却如此精通兵事,皆对他佩服不已。
指导完王师兵车之阵,姜诚又对召公虎道:“太保,即便王师以此兵车列阵,恐还是难与犬戎一战!”
召公虎怅然,又问其计策来。
姜诚见时机已到,再也不隐瞒来意:“太保,姜诚此番言论,非是有意贬低王师,而是有一物相赠,可助王师击败犬戎!”
“哦,是何礼物?”
姜诚一指身后:“元戎十乘!”
召公虎眼中放光,强抑喜色道:“元戎十乘可是姜族之攻防利器,族长何以慷慨相赠?”
姜诚道:“姜族与大周同源,我等有意归附周王室久矣,苦于地僻人少,无礼相送。以元戎十乘赠予王师,不成敬意。”
召公虎道:“此元戎十乘之技艺、战法,亦皆《太公兵法》之所传乎?”
姜诚道:“正是!昔日齐太公机缘巧合,在陇西得炎黄兵书残篇,又遇神仙指点,将道术同兵法结合,著成《太公兵法》。后太公辅佐武王平定天下,知此兵法威力非常,怕功高震主,便主动将兵法毁去,去齐国当个安逸诸侯,只留下部分兵法残篇于世。”
“孤知太公高风亮节,晚年研习道术,竟有羽化登仙之说。”召公虎颇为赞许,又奇道,“那这元戎十乘,族长又是从何得来?”
姜诚道:“我自接任族长以来,便致力寻找《太公兵法》之遗篇,访遍散落各地之族人,一日偶从一老族人口中获知一段歌谣,所言元戎十乘之事。我依着歌中只言片语,让能工巧匠制成了元戎十乘,竟成大功!”
召公虎闻言,唏嘘感慨道:“早闻姜族以造车闻名于世,果然源远流长。”
姜诚道:“姜族擅长造车,还要追溯到炎、黄帝之时。黄帝击败蚩尤倚仗四大贤臣——风后、常先、大鸿和力牧。后人只知此四人乃黄帝股肱,却鲜知他们本是炎帝麾下、姜族属臣。只因炎帝榆罔阪泉之战后依附黄帝,方才转投轩辕帝。
“四人之中,当属力牧出力最多,亦是黄帝最倚重之大将。力牧曾将寻常牛车改装为战车,名曰‘大车’,可载兵作战。炎黄得了‘大车’相助,最终于涿鹿击败以步兵雄霸天下的蚩尤,一统中原。这元戎十乘,便是力牧‘大车’之传。”
“姜族先贤果人才济济,”召公虎愈发觉得过意不去,“族长将这元戎十乘相赠,若是西戎报复,又当如何?”
姜诚笑道:“我族既能造出这几十乘,自然可继续再造。如今西戎诸部被王师所败,自顾不暇,短时内倒不敢来找我族晦气。”
召公虎再起爱才之心,又拉拢道:“不知族长未来有何计较,可愿迁居关中?”
姜诚依旧婉拒:“姜诚有意投奔大周,只是姜族祖上累居陇右,族人未服王化。诚身为族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召公虎略有失望:“待西戎诸部元气恢复,姜族又当如何自处?”
姜诚道:“邽戎已近覆灭,余下狄戎、冀戎、䝠戎三部,皆非犬戎对手,西戎势必再度联合,制衡犬戎。届时,太保派兵戍守邽邑、太原要塞,便可坐山观虎斗矣。”
又寒暄几句,姜诚便要请辞。
召公虎满脸遗憾,叹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还可再见?”
姜诚笑道:“只要太保不弃西土于不顾,我们便有再见之时!”
“左右,列阵送别族长!”
召公虎一声令下,让周王师用送别诸侯国君礼遇,为姜诚饯行。
姜诚深受感动,连连道谢。召公虎又接连送出三里之外,终有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