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楼在哪里?”于是我问。
“不知道”还是老样子,人脸先发了一串听不懂的音,然后翻译成三个字。
光幕带着爆炸的楼渐渐消散,但这女人的面孔似乎又清晰了点,当然依旧没到看清长相的程度。
“那你怎么知道姐妹在那儿?”我又问。
“休眠钟告诉我的”人脸道,“你看一看”。
随着她的回答,那悬浮的塔状建筑开始缓缓转动,符号密集的那一边朝向了我。
我自然看不懂这些符号文字,就在这时,塔身上树杈般的金属枝条出现一轮轮的光圈划过,随即那些符号竟开始“嘁嘁嚓嚓”上下左右快速滑动!
我睁大了眼睛,原以为这些刻上去的符号是固定的,没想到就跟印刷厂里的排版文字一样可以转换搭配,而且是自动的。
短短不到十秒钟,文字重新组合完毕—当然我还是看不懂。
但我已经猜出这类似于信息墙,通过符号排列变化传达不同讯息,只是不明白谁在操控这个。
“这是什么意思?”于是我问道,“谁在幕后遥控?”
“他们”女人脸回答。
“他们是谁?”
“他们在很久以前来到这个世界,现在还在。”她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在哪儿?”这时裤子又往下掉了掉,加上双腿疼痛难忍,我索性坐了下来。
“各个地方,大多在休眠,也有苏醒的。”
“别绕圈子,直接说他们是谁。”我有点不耐烦。
“神,你们认为的神,各种各样的神。”人脸还是不紧不慢不带情绪地说道。
“神经病要么!”我心里骂道,左手却指着金属塔说:“上面现在写的什么?”
人脸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了一段听不懂的话,翻译过来后是:“他们要我启动休眠钟,再让你睡一米诺。”
我几乎要跳起来!“你打算听他们的?”但还是压住火气这样问。
说实话我有点不解,“他们”怎么不直接动手,是不是有什么限制?
“当初是谁让你来这里的?”不想人脸这样道。
我一下语塞,脑浆又开始搅动,是有那么个人找到我让我来…可是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人,不…不对,好像更早就有什么驱使我来这里…大脑一片混乱,这里够亮,我干脆把面具摘下放一旁,左手抓挠了几下乱长发,然后大口喘气尽力让自己情绪不波动。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注视着女人面孔道,“你真打算再次让我进入睡眠?”
她还是没有回答我,却像先前念咒那样又操着机械音叨唠了起来!
随着那些符号文字有节奏地发光,我整个头都开始晕晕乎乎,睡意如潮水般涌来,这就是她的答案么?
我反手撑地晃着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就在身体软绵绵快坚持不住时,念叨声戛然而止!
而我继续摇晃脑袋,等睡意被甩掉大半才停下,突然从腰间抽出刀,将自己两鬓和后颈的长发一刀刀割掉。
这就跟那时候剪脑后的辫子一样,头壳顿时清凉不少,我…这时脑中一震,清朝的长辫子,这把刀…我猛地想起来,这是清末时一个姓孙的人给我的!
“看来老子确实活了很久呢”我喃喃着,然后看了看自己从刚才就开始痒的右手,三根断指居然已经开始重新生长。
我不由“嗤”了一声,对那边的人脸道:“怎么停了,想违抗他们的命令?”
女人脸慢慢道:“我执行过了,但你睡不着。”
她说这话时多少不再那么冷冰冰,我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笑—我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你希望我将来有一天去把姐妹带来代替你在这里受孤独的苦,对不对?”
人脸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其实也用不着回答。
“那你好歹得有办法从镜子里出来才行啊”于是我又道。
“我一直就在这里,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她说话了。
“难不成你要我把整面金属都搬出去,我怎么搬得动?”我又笑了一声道。
但我马上一怔,接着问:“如果我现在真的就把你搬出去不行么,会发生什么?”
人脸没出声,事实上她一下就不见了!
我有点懵掉,环顾四周,不见她的踪影,这时身旁周遭倏地又出现条条光丝,我猛然抬起头,只见大厅顶部那些“星星”里,出现了一张脸!
这女孩居然瞬间移到了那里,白净的脸庞和黑色的“夜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我不明白她这是什么用意,“我只能存在于这里”她开口说话,当然还是需要两遍,“除非能有一个躯体”。
她的确没有躯壳,我不知道那些“星星”和“夜空”是什么,可这人脸显然只能存在于某些介质中。
“你到底属于什么?”我索性盯着那模糊的五官问,“为什么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有一个身体?”
她的答案是我想不到的:“因为当初只有我没被偷走。”
“偷…”我只吐出一个字就再度语塞,那个戴着半张面具攀爬岩壁的人又浮现在脑海里,那家伙偷走的难道就是人脸的姐妹?所以我把姐妹带回来就是还东西?
对的,就是这样,也可能我潜意识里早就想到了,但逻辑思维不断在发警告,因为无论怎么想这都是很难完全明白的事。
又有一段记忆画面浮出—一张石桌上放着四个透明罐子,里头满是液体…
“你们有几个?”我立刻问道,“是不是四个?”
“不知道,可我的姐妹不止一个。”人脸回答。
我摸了摸满是胡子刺渣渣的下巴,上头还沾着少许黏乎乎臭烘烘的章鱼墨汁。人体是通过什么方式形成的大家都知道,但这人脸无父无母却已经有了意识,这彻底超出我的理解范畴。
“也许她是某种试验品吧”我只能这样想,而且这很可能就是事实。
她这样的试验品,对于那个“他们”来说极其珍贵,所以才有人来偷,所以“他们”才拼命要把东西夺回来,不过我还是那种感觉,“他们”虽然通过某种方式观察监视着一切,却又出于不明原因无法控制一切。
只是东西难道不该由那个小偷自己送回来么,为何挑中我?还是那偷东西的人已经死了?
“你存在多久了?”我接着问,仰着脖子很累,我干脆躺下来和她对视。
“不知道”
“那你最早的记忆是什么?”
“两尊雕像,非常大。”
“雕…雕像?”我有点惊讶,“佛像吗?”
“佛是什么?”没想到她这样问。
都说神佛神佛,她知道神却不晓得佛,我只好缩了缩嘴,“那两尊雕像看上去什么样?”按理我不该浪费时间问太多,可好奇心一上来怎么也止不住。
“不知道,记忆久远不清晰。”好了我白问了。
“那你还记得在什么地方吗?”我依然有点不甘心。
“不知道”
我只得长长吐出口气,这只有虚拟面孔的女孩多半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被制造出来。
“那我怎么离开这儿你总知道吧?”我终于问出这个关系到自己的问题。
“你现在要走?”人脸的语气里开始重新出现情绪,一种不安。
“不走怎么带你的姐妹回来呢?”我故意叹了口气道。
“时间还有很多,你能不能在这里多陪陪我?”她的不安变成了恳求。
“我是人要吃东西,不然会饿死,这里哪有食物?”我又故意这样说,其实早已基本确定自己就是个不吃东西也没事的不死人。
“食物是什么?”
如果我嘴里有东西一定一口喷出来,但仔细一想实属正常,这人脸对许多东西根本不了解,甚至可能包括出生死亡这些基础概念。
可她却知道雕像,至少翻译过来是这词,那两尊究竟是什么雕像,为什么她最早的原始记忆会是面对它们?
我判定这女人脸应该知道如何离开这鬼地方,正琢磨怎么把答案套出来,就在这时,“嘁嘁咔咔”声响起,金属塔身上那些文字符号又开始游动!
我立马坐起身,盯着那横竖交错的滑动,片刻后等排列重组完成,就听顶上的人脸道:“‘他们’说‘他们’的对手已经开始陆续复苏,残酷的战争离重启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