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定宗旨，独立求学

各位新同学：

欢迎你们来到复旦大学，你们将开始一种新生活。复旦已为你们的学习与生活做了全面的安排。在今天的入学教育大会上，我们把学校的情况简要地告诉你们。在入学教育周期间，你们会逐步了解学校的要求。但是，这些条件和要求不能决定每个学生的学习和生活质量，你们才是生活的主人，不知诸位此刻对自己有怎样的要求，对新的生活有怎样的准备？

据我了解，你们对大学生活的看法，与紧张甚至痛苦的高考密切相关，也与社会上的利益观念多少有些联系。被大学录取以后，有些同学认为从此可以轻松自在了，仿佛脱离苦海似的；有些同学认为从此可以出人头地了，仿佛金榜题名似的；也有些同学为没能进入首选的大学而感到郁闷，认为时运不济，遭遇不公；有人甚至为没能进入所谓理想的专业而感到失落，认为丧失了就业的优势。总之，高考的情结或许还深深地牵动着你们的心绪，影响着你们对大学生活的思考。

今天，在复旦大学的这个会场里，我要动员大家，结束这种高考情结，抛弃那些得失偏见。进入复旦不等于成功，选择了热门专业更不等于成功。你们已经踏上了新的旅程，前进的道路广阔但不平坦，不是高考那几门课程的分数足以依靠的，不是那几本高考志愿填报指南足以引导的，你们需要抖擞精神，端正动机，使自己的大学生活有良好的开局。

蔡元培先生曾对北大学生说：“诸君来此求学，必有一定宗旨，欲求宗旨之正大与否，必先知大学之性质。”大学是最高层次的公民教育机构和学术研究机构，它的教育思想和能力，没有任何机构的可以与之相比，而且其往往与世俗偏见相抵触。复旦毕业生有当官发财者，但复旦并不为升官发财办教育。诸位既然当了复旦学生，就要领会复旦教育。复旦之所以成为著名的大学，因为它从不把分数、学位、职业或收入当作培养学生的最高目标。复旦希望你们成为引领未来社会发展的优秀公民，而且这种优秀的程度是在全球比较的，是按国家发展的要求衡量的。复旦把你们今天的生活与一生的幸福视为一体，把你们未来的作用与国家的命运视为一体。相应地，你们也应该常思人生的道理，思考个人与国家的关系，这样你们就能在复旦得到最有价值的收获，复旦就能给予你们真正的帮助。对此，我提两点意见，请你们思考。

第一，希望你们端正求学动机。读大学有不同的动机，因此也有不同的结果。你们到大学来就是求学，不是其他，这是你们坚定不移的首要任务。求学的水平当然以学位授予资格的要求来衡量，在此基础上，我建议你们在毕业之前，争取能在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至少你们的学位论文能够达到这样的要求，这可以检验自己的求学水平。但更重要的是，你们要正确认识求学的意义。求学首先要尊重科学，而科学的宗旨是探究真理、服务人类，这是你们必须树立的求学理想。

为此，你们要始终抱有好问之心。探究真理就是从已知发现未知，从现象发现本质，从结论发现问题。所以，求学就是求问。真正的学者总是在探究问题，真正的探险家总是在寻找艰险。在大学求学，不单是学习和接受知识，不单是完成上课考试、修满绩点、拿个学位的任务。而是学得越多，追问的欲望越强烈，学习的兴趣越明确的过程。如果没有这种收获，求学不算进步，成绩也没有什么意义，以后的道路很难靠自己去开拓。

求学求问，核心是激发思想活力，包括思考问题的兴趣和分析问题的能力，这是一个人最重要的能力。所以，求学必须要不断拓宽眼界，不要以为大学里只学专业知识，不要以为专业学习是排他性的，不要为自己设置知识和思想的界限。大学是知识的海洋和思想的天空，它便于你们看到新知识，吸收新知识，在广泛的接触中发现新问题，让思想遨游。求学就要学习提问。大学教学不是回答老师的提问，而是用自己的兴趣和想象力，把在书本、课堂、图书馆、演讲厅和书院里听到的看到的东西都变成自己思考的问题，主动地向自己提问，向教师和同学讨教，千方百计地激发自己的思想活力，让思想随着问题驰骋，使学习成为思考、提问、再思考的过程，使自己成为思想的主人和求学的主人。

求学就是为了学习，但实际上，这种动机是很难纯洁的。为什么求学？这不仅是学习的态度，更是人生的态度。在功利思潮的影响下，有些人把求学当作投资人生的过程，就像做股票生意一样，对看什么书、选什么课、修什么专业，都用一种期望值来衡量，什么需求热门，什么回报多就学什么。这看上去是顺理成章的。但要知道，人生不是随行就市的买卖，任何回报都取决于别人或市场的需求，这种需求又是变化无常的，我们不能用本科四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与市场需求博弈，科学知识也在迅速发展，没有持续的积累不能掌握先进的技能，求学如果见风使舵，朝三暮四，那是不尊重科学，不会有大成绩。更何况，科学本不是被利用来为个人牟利的。

为此，你们要自觉培养奉献精神。科学为人类创造文明和幸福，求学的人需要有真诚的态度。真正的学者无不是终身探究，把最深刻的认识奉献给人类，造福于大众，因此而得到社会的尊重，而不是为了尊重和奖励。爱因斯坦说过，重要的是想做，而不是想要。求知是自己心愿的付出，至于能够获取什么，那是别人的心愿。你们进入高等学府求学，就要学会主动排除干扰，抛弃杂念，千万不要急于求成，不要在没有知识积累之前已经把科学精神抛弃了，你们要在学习的过程中自觉地把自己的求知欲望控制在一个正确的立足点上，使自己的知识与心灵和谐地成长，使自己求学的过程始终心怀诚意，思想集中，兴致勃勃，很少有自满或消沉。

第二，希望你们坚持独立做事。独立生活是公民的基本素质。生活在大学校园的大学生，不仅要有依法独立行使权利和履行义务的能力，更要有自立的精神境界，因为要成为优秀公民，自身非得要有健全的人格，而健全人格的基础在于独立精神。所以，独立自强是你们的生活准则和培养要求。

教育从来都不是为了给人以依赖或优待，而是为了人能够自立。但遗憾的是，我们的教育无论在家庭，还是在学校，比较习惯于灌输、安排和管制，忽视了学生的能动性，甚至成年人像未成年人那样习惯依赖，缺乏独立意识。80多年前，我们的老校长就说过：“在学校里的独立，就是在社会里独立的基础。社会里的分子，能够独立，才能成进步的社会。国家里的公民能够独立，才能有进步的国家。”而“学生如要有独立的能力，他必须有一往直前的决心，吃苦耐劳的毅力，挨受诮骂的勇敢，百折不回的志气”。希望你们从今天起，以自我管理的要求，培养自己的决心、毅力、勇敢和志气，迎接未来社会日趋开放和竞争的挑战。

大学生要善于自主求学。学问之道贵在自主。你们要尊重个性，珍惜兴趣，保持理想，独立地处理好学业要求和个人兴趣的关系，不要盲目跟风。复旦68个专业，都可以发展才能，不要一哄而上地挤到个别学科里，忽视了自己的真情实意。

学问之道难在独创。你们要敢于质疑和反思，敢于主动发表意见，敢于主动寻求帮助，寻求更多的学习机会。在复旦，总有一批学生在国际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向教师请教学术问题，参与教师研究的课题，开展社会调查活动等。很显然，他们的锻炼和积累比较丰富，他们的求学比较有活力，他们今后的发展方向也会比较清晰。

大学生要善于自我管理。独立做事是理性的要求，不是自我放纵和任性。你们要培养自我约束、自我安排的能力，养成饮食起居的良好习惯，使生活有规律，要遵守校纪校规，使行为有节制；你们要培养自我选择、自我负责的能力，学会坚持与放弃，慎重地分析，大胆地选择，勇敢地担当，摆脱心灵的依赖，把握自己的行为，不要斤斤计较，患得患失，怨天尤人，更不要靠家长和人际关系来对付自己造成的麻烦。在此，我忍不住还是要提醒每位学生：切记不要违纪，违纪就受处分，就失去学位甚至开除学籍，这是没有人可以更改的刚性规定，也是百年来复旦积累的声誉和传统所不齿的。

各位同学，学生生涯必须要为未来的职业生涯做准备，这不仅要有学问的积累，还要有人格的完善，两者结合才有一生幸福的基础。所以，你们的求学之路就是人生之路，这就是我要把求学与做事放在一起讲的原因。

复旦人104年来筚路蓝缕，始终将学术与教育的精神高度统一，把做人与做学问高度统一，不放弃科学探索，不放弃对崇高人格的追求，就像我校中文系贾植芳教授所说“既然生而为人，又是知书达理的知识分子，毕生的责任和追求，就是努力把人这个字写得端正些”。这个意义是最真实的，绝不是空话。人生的道路就是自己不断变化的轨迹，而每次重大变化的背后都有长期积累的原因。今天你们的入学能否给你们带来长期的进步，就要靠一个优秀的指挥员，他站在高处，望着远方，看清局势，指明方向。这个指挥员就是你们有良知的心灵，当你们用这样的心灵指挥自己的行动的时候，你们才有终身幸福的保证。

2009年9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