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同样想不明白,若说安萍县主踩住我的裙摆,导致我差点跌下祭台是个意外,那么被故意破坏的栏杆是怎么回事?
再者,我并没有与安萍县主发生过冲突,且这段日子里,为了让安萍县主心甘情愿的留在宫里,我也算的上倾其所有的体贴照顾了,安萍县主有什么理由害我?
还有,漱玉向来是谨慎细腻的性子,她真的会傻到在祭台上动手脚吗?任谁都清楚,不管今日摔下祭台的人是谁,一旦出了问题,那漱玉都是逃脱不了责任的。
到底是谁?
或者说,那人到底想害谁?
毕竟最后登上祭台的人并不止我一个,也许,我并不是目标呢?
夏侯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想不明白,反而思绪越来越乱。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梁静。
虽说她并不喜欢梁静,且是抱有目的才接触梁静的。
可那毕竟是一条性命,况且她祖父是大学士,叔父是刑部少卿,李相虽与她并无情谊,但她也是正经妻室,如此身份贵重,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必然朝野动荡。
“唉。”夏侯瑾长长一叹,翻起身来,漆黑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像是花香又像是药香,夏侯瑾使劲闻了闻,微微皱眉,她清楚,这并不是安神香的味道。
此时,寝殿外突然传来萧忆轩的声音:“母后已经睡了吗?”
殿外,守夜的宫女回道:“回二殿下,娘娘一回来就休息了。”
萧忆钦有些担忧地道:“母后身子不好,今日又受了惊吓,可宣太医看过了?”
宫女摇摇头,无奈地回道:“娘娘回来的时候都不愿说话,只说累了,要休息。”
萧忆轩责问地道:“你们怎么能由着母后的性子呢?”
“不关他们的事。”只听漆黑的寝殿里传出些许浮弱的声音,夏侯瑾推开门,看着门口两位少年,安慰着道:“我没什么大碍,倒是你们,也被吓到了吧?”
萧忆轩和萧忆钦双双行礼,萧忆钦道:“当时我们的队伍才刚刚登上流云台,意外就发生了,除了几位年纪小的弟弟妹妹受了惊吓,父皇要求撤离后,轩弟就护送着他们回去了,其余并无大碍。”
夏侯瑾点点头,欣慰的看着萧忆轩道:“你做的很好。”
萧忆轩走上前来,将夏侯瑾扶回了寝殿,边走边说:“当时意外发生的太突然,母后离围栏那么近,儿臣如今想起都觉得后怕。儿臣和兄长都放心不下您,是以过来看望。”
萧忆钦也道:“既然母后还没歇息,不如宣个太医来看看,起码开副安神汤也好。”
夏侯瑾坐在软塌上,拉了他两人坐在身边,将二人的手紧紧握住,欣慰地道:“有你们两个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如今的身子很好了,这点惊吓不算什么。若真是不好了,早就宣了满屋的太医来看了,现在有你们两个这么好的孩子,我惜命还来不及呢。”
听夏侯瑾这么说,萧忆轩和萧忆钦两人对视一眼,心里的担忧可算是放下了。
萧忆轩道:“听闻那围栏是被人故意破坏的,今日若不是父皇拉住了母后,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萧忆钦有些气愤地道:“那安萍县主不早不晚,偏偏在有问题的围栏旁边踩住了母后的衣摆,她摔成那副样子,也是报应!”
“不可胡说。”夏侯瑾道:“如今事情真相暂无定论,切不可妄言。”
萧忆轩听出了言外之意,复问道:“母后可是有了怀疑之人?”
夏侯瑾叹气道:“我宁愿这件事情只是个意外,也只当是个意外罢了。”
见两个孩子都皱着眉头,夏侯瑾一笑,拍了拍二人的手道:“不说这些了,今日宴庆可还顺利?忆钦还是第一次在宫里过中秋呢,可随你父皇上城楼看看了?”
萧忆钦回道:“去是去了。只是当时玉容妃陪着父皇在外城楼,我们都守在城门楼内,楼下是何景况也无从得见。”
萧忆轩道:“在城楼上时,虽然听不见父皇和玉容妃说了什么,但他们似乎有些争执,移驾大庆殿时,玉容妃像是哭过一般。用膳的时候,父皇还说要把忆禧送去国监长住,由太师看管教化。”
“这怎么可以?”夏侯瑾顿觉荒唐,国监是皇子公主们日常学习的地方,散学后里头连个人都没有,且国监并无可以住人的屋子,又如何能够长住?
夏侯瑾道:“忆禧自小是跟着漱玉在嵘安殿长大的,从来没住过别处,这宫里断没有母亲还在,把未及冠的孩子送去别处的道理。”
正说着话呢,萧歌山走了进来道:“她教不好忆禧。”
两个孩子连忙起身行礼,待萧歌山坐到了夏侯瑾身边后,才又道:“忆禧自小跟着她,半分懂事没学到,整日不思学业,性格乖戾跋扈,长此以往这孩子再难纠正定性。”
夏侯瑾劝道:“忆禧他还小,很多事情只需要耐心一些,总能教好的。国监条件艰苦,让一个半大的孩子独守,皇上怎能这样认真?”
萧歌山道:“若不是你身体不好,怕你操劳,朕倒是宁愿让忆禧早些时候便跟在你身边。”
夏侯瑾叹了口气道:“今日之事也怨不得漱玉,皇上替我出气我知道,但是皇上如此做,岂不是将我与漱玉多年情分也生份了?”
萧歌山冷哼一声道:“祭台出事,百官受惊,是她监察不严,于情于理,朕都该治她的罪,若不是看在忆禧和你与她的情分上,朕也不会如此心软。她若因此而不服,倒是叫朕错看她了。”
夏侯瑾见劝不了萧歌山,只好妥协道:“入了国监,漱玉便无法见到忆禧了。我也是母亲,自知这么多年来母子分离的痛楚,我是宁愿自己死了才好受些。若皇上真要将忆禧与漱玉分开,不如让忆禧留居昭岚殿,也好让他们母子二人有相见的机会。”
闻言,萧歌山有所动容:“阿瑾,我此生最对不住的人,便是你。若可以,我宁愿痛你所痛,承你所苦。只要你以后,莫再说这些死不死的,万事,我都可与你商量。”
嵘安殿中,萧忆禧哭着把身旁的东西全扔在了地上:“我不要去国监住!我要和母妃在一起!”
漱玉一言不发的替萧忆禧收拾着行李,见漱玉对自己的哭闹无动于衷,萧忆禧冲过去将收拾好的包袱全部扯开,把里头的衣服全扔了出来,一脚一脚的踩在上面,崩溃的哭喊道:“我已经很努力很听话了!我最近都没有犯错!为什么父皇要把我赶出去!为什么母妃你都不帮我说话!”
漱玉平静地看着他撒疯:“这个世界上,不是努力就能被人看见的。你父皇不喜欢我,连带着也不喜欢你,所以我们母子俩,再怎么努力也入不了你父皇的眼。”
萧忆禧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我不要和母妃分开!父皇喜欢母后,母后喜欢我,我们去求母后,让她劝劝父皇,不要把我赶出去好不好?”
漱玉心中酸涩,她拉起萧忆禧道:“皇后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只会顾着自己的孩子,哪里还会疼你?孩儿呀,你莫要再傻了,来日你父皇百年之后,你那两位哥哥指不定怎么拿捏你呢。如今唯有你听话懂事些,讨得你父皇心软喜欢你,我们母子才不会被皇后母子欺压,你明白吗?”
萧忆禧哭道:“我会听话的,我不要去国监。母妃,我不要去!”
漱玉今日也是憋了一肚子气,既没除去夏侯瑾,还被萧歌山用三王后之死威胁,此刻也是没了耐心,她一巴掌甩在了萧忆禧脸上,怒骂道:“你知不知道你越闹腾,你父皇就越不喜欢你!你怎么就这般模样了?除了撒泼耍横,别的你都学不进去是不是?”
萧忆禧楞了一下,捂着脸是不敢再哭了,却还是忍不住抽泣:“可是我不想去,我害怕。”
漱玉又气又心疼地道:“你听话,去了国监以后好好听太师的话,好好学习上进,你父皇若见你改变,一定会放你回来的。你若再闹下去,难说你父皇就要送你出宫了,到时候就再也见不到母妃了。”
闻言,萧忆禧更怕萧歌山把他送出宫去,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时,萧歌山派人来传话,漱玉听后,眉头紧锁。
待送走了传话的内侍,萧忆禧惊喜地叫道:“母妃,父皇说让我去昭岚殿住,那是不是就不用去国监了?”
漱玉表情凝重地坐在软塌上,一言不发。
萧忆禧则是兴奋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太好咯!我不用去国监了!”
漱玉心烦意乱的单手揉着太阳穴,一旁的小芜见状,立刻让人将萧忆禧带了出去。
屋里清净后,小芜问道:“如今三殿下不必去国监住,娘娘也可以时常见到三殿下,怎的还愁眉不展呢?”
漱玉抬起头来,表情凝重,有些疑惑地道:“你说,皇后她是不是已经怀疑我了?所以才把忆禧接过去,她是不是想捏着忆禧,轧制我?还是说,她已经知道是我了?所以才把忆禧要过去,好威胁我?”
小芜想了想,然后劝道:“应该不会,皇后若有证据,便不可能只是将三殿下带走这么简单了,娘娘勿要胡思乱想,关心则乱呐。”
漱玉松了口气,问道:“小涵那边怎么样了?”
小芜回道:“出事之后,她借故回了趟昭岚殿,应该已经安排好了。”
漱玉谨慎地道:“如今多事之秋,切不可再节外生枝,小涵这边,便由你解决吧。”
“娘娘放心,奴婢定不会让小涵带着这么多秘密出宫。”小芜面露凶光,又问道:“安萍县主那边,可要奴婢顺手解决了?”
漱玉抬手示意:“不可。现下皇上对本宫的怀疑并未消除,安萍县主必须活着,只有她活着,承认了一切罪行,本宫才能彻底洗清嫌疑。”
小芜冷绝地道:“怪只怪这安萍县主蠢笨,没有把握好时机,漏出了马脚,否则娘娘怎会被她牵连。”
漱玉叹道:“也是我过于小心谨慎了,若是当时铤而走险,将那列阵图给她看一看,让她知道夏侯瑾的站位,她也不至于将围栏割的左一块右一块的,即使当时夏侯瑾没掉下去,皇上也不可能察觉围栏是被人故意破坏的,就不可能牵扯到我,导致忆禧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