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后不久,钱镠的大军便也陆续抵达了湖州城。还是在路上时,其就已从沈明派回的军士口中得知了湖州那边的情况。由于军情紧急,最终钱镠也只能无奈地决定先将史尉平停灵于城北寺中,待到来日荡平叛军后再亲自为其厚葬。
钱镠明白,若非对方因急于攻克苏州而将所有人马连夜撤走,那他们也就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进入湖州。现如今苏州情况依旧危急,钱镠也只能再次召集众人商议对策。
“大人,如此我们何不立刻开拔进军,直抵苏州城下与叛军决战?”有部将提议道。
“不可!大人,目下我们还并不十分清楚苏州那边叛军的动向,加之对方兵力又在我军之上,倘是贸然进攻,一旦中了对方埋伏,则非但解不了苏州之围,很有可能就连我们自己也将深陷其中。”
“不错,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故而昨晚我已派人连夜向北设法突入苏州城内与董大人取得联系,只是能否成功尚未可知。”
沈明一听也是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这时彭远却是忙从旁将他拦住,小声道:“若非早前具美兄已接获来报得知湖州虚实,又焉能有你轻取此城之功,怎么,这会儿你却又要瞎逞能了是不是?”
沈明听后这才也跟着恍然大悟,原本刚要离席的屁股只又坐了回去。
就这样,商议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最终钱镠只得决定让大军暂于湖州继续休整,待探马回来后再行进兵。
夕阳余晖之下,宽广的湖面波光粼粼。然而,就在那湖水两岸,此刻却是冰火两重天。湖水西岸平静依旧,只有那小小的虫儿依然不知疲倦地叫着。与此同时,湖水东岸一场猛烈的攻城恶战却是刚刚结束,这已是今日苏州城上的守军第四次击退对方的进攻了。
叛军的攻势是越来越猛,守城将士的伤亡则也越来越重。正如后来钱镠所言,若非凭借城高池深,恐怕那苏州城也早就已经被叛军攻陷。为此,董昌也是亲自登城坐镇,还将从城中紧急招募起来的义兵悉数调上了城头。而同样吃了不少苦头的叛军最终也不得不暂停进攻,只待与从老巢常州派来的援军会合后再行攻城。
苏州城外,叛军大营内灯火通明。而在那中军帐内,叛军统领间正激烈地争执着。
“常州只留五百人防守怎么能行?”副统领王信智激动地说道。
而那叛军统领朱直却也同样不甘示弱。
“目下苏州城久攻不克,不赶紧派兵增援,万一那钱镠的大军先一步赶到,与对方城中里应外合,我们又该怎么办?”
“所以当初我才不同意弃守湖州,应该想办法在那里拖住钱镠才对。”
“可人马都去守湖州了,谁又来攻打苏州?”
“那也不能从常州调兵呀,万一苏州攻不下来,老家再被人夺了去,这叫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可眼下也就常州还有些人马了,不从那里调,还能从哪里调?”
“朱将军,当初你不是向我保证过那苏州城旦日可下吗?”
一听这话,朱直的口气这才也总算软了下来。
“谁又能想到董昌那老家伙这么能打,大军几番攻城竟都被他给顶住了。”
可王信智却是越说越气。
“还有,之前我怎么劝你都不听,非要将那史尉平的尸首倒悬于湖州城上,那史尉平乃是钱镠旧友,此事若被对方知晓,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这下朱直也是又火了。
“怎么,你就那么怕钱镠吗?别忘了,之前你叔父王郢可就是死在他手上的,难道你不想为你叔父报仇了吗?”
“仇当然要报,但却不是这么个报法!”
朱直听后却是忽在对面冷笑了一下。
“哼哼,小将军,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要忘了,毕竟我才是这军中统领,当初若是没有我朱直,那你现在又如何还能站在这里与我这般态度?”
一时间,王信智竟也是被气得不知究竟该怎样辩驳才好了。于是,他忙一挑帘,只恨恨地径自走出了大帐。
王信智独自一人惆怅地来到营地后方,望着眼前那空旷的湖面他却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唉,只恐这次我等俱将葬身于此!”
时值午夜,湖州城内却忽然响起军鼓之声。很快,众将便就都闻讯赶来。
见人已到齐,钱镠遂开口道:“方才接获探马来报,此刻叛军正于苏州城外连夜集结,看样子天亮就会再次攻城,信使也是几番尝试,却均无法突入城中,还有,早前董大人信中只说叛军最多七八千人,可刚刚探马回报,对方数目已是不下万人。”
“什么!”
堂下诸将闻言纷纷大吃一惊。
“对方哪儿来的这么多兵马?”
钱镠忙在桌上摊开图卷,众将则也赶紧围拢过来。
“对方肯定是从老巢常州调来了援军,不然绝不会有这么多人,看样子这次他们是下定决心,非要攻下那苏州城不可了。”钱镠指了指图上震泽湖北侧的常州道。
“大人,如此我们又该怎样应对?”
钱镠皱着眉在那里想了想,随后道:“如今叛军已在人数上远胜于我,若是与之硬拼,只恐两败俱伤。”
“可否与城中董大人里应外合,夹击叛众?”
钱镠却是又摇了摇头。
“董大人那里也已与叛军激战多时,若非苏州城高池深,恐怕也早已被叛军攻破,眼下大人那里肯定伤亡惨重,更何况我们又迟迟无法与城中取得联系,这消息不通便又怎么里应外合?”
而就在众人还正一筹莫展之际,这时站在一旁的彭远却是望着摊在桌上的图卷独自看得出神。突然,一道亮光从彭远眼角闪过,旁边石绍似也看出了些许门道。石绍忙悄悄拉了下钱镠的胳膊,之后又朝对方使了个眼色。钱镠则赶紧转过身来,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彭老弟,但不知老弟可有何良策助我破敌?”
忽听钱镠问话,彭远这才忙也跟着回过神来。可他刚要开口,却是欲言又止。
“嗳,老弟但说无妨。”
彭远一听。
“既是具美兄这么说,那在下也就冒昧了。”
说着,彭远朝图上指了指。
“诸位请看,目下叛军已将所有人马全都投入到了东边苏州战场,企图火速攻下该城以与我军抗衡,可偏偏他们却又忽略了另两个重要方向。”
“哦,但不知哪两个方向?”
“这其一便是眼下我们所在的湖州城,难道各位不觉得奇怪吗,叛军在夺下湖州后竟不留一兵一卒防守,只将我北上援军必经之地又拱手让还,足见对方也不过就是一群有勇无谋的乌合之众!他们肯定想不到,我军竟只一日便进抵湖州,而此刻那北面常州之空虚则更是对方送给我们的一个天赐良机!”
钱镠闻言忙跟着二眉一挑。
“老弟之意,莫非是要我派人偷袭常州?”
“不错!只要我们能先将常州攻克,届时那苏州城下的叛军必为之所动,如此我军便可乘对方军心涣散之际全力出击,则必定能将之一举击破!”
石绍听后忙也从旁应道:“不仅如此,对方闻听老巢遭袭必定分兵回援,若是我军能在湖水北岸设下一路伏兵,必当大获全胜!到那时我们便可从三面一齐夹击叛众,纵使对方千军万马亦定能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好!”
钱镠闻言当即拍手称赞。随之众人归位,只待钱镠派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