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方哲学史:从古希腊到当下
- (挪)奎纳尔·希尔贝克 尼尔斯·吉列尔
- 1548字
- 2020-07-09 16:42:59
第三节 亚里士多德和生态学
亚里士多德哲学的一大特点是经常从有生命的自然界出发,而不像德谟克利特那样从无机自然界出发。这里我们可以在两种解释中进行选择:一种解释是从生物学领域取得概念,另一种是从对无机物的研究取得概念。德谟克利特试图用力学、无机概念和法则来解释万物——这是一种台球模式——但很难用这个模式解释生物现象和社会现象。我们可以说,亚里士多德试图用生物学、有机的范畴解释万物——这是一种有机模式。因此,亚里士多德坚持认为一切事物,包括石头和空气,都有它们的“自然位置”,每件事物都找寻它的自然目的。我们还可以说,亚里士多德从行动概念入手,而德谟克利特相反从事件概念入手。事件本质上是我们通过观察探究已发生的事情,探究的目的常常是确立事情的因果联系。行动则是社会现象,以行动者的意图为前提——即行动者或多或少总是知道他/她正在做什么。亚里士多德的原因说特别适用于有目的的行动。但这一理论不太适合纯粹的自然事件。另一方面,像德谟克利特这样从事件出发的哲学家,也很难恰当解释社会现象,也就是那些与行动、意图、主体和主体间性有关的现象。在亚里士多德看来,自然哲学是以某种方式描述我们所经验到的自然。他构想了如土、水、气和火这样一些基本要素以及如上/下这样一些经验到的关于自然的普遍概念。或许我们应该说,亚里士多德是根据生态学而非物理学来界定自然哲学的。对他来说,存在各种不同的种和生命原则,每一个都有自己的自然功能和不伤害他者的界限。根据德谟克利特的机械论世界观,引起高级生命形式灭绝的生态危机不会破坏事物的基本秩序:因为一个由物质原子组成的宇宙,只具有量的特性,并且只在空间机械运动。这样一个世界基本上不受生态危机的影响。德谟克利特用来理解宇宙的范畴与生态学无关,因此,从实践观点看,德谟克利特的观点不太恰当。
仅仅在机械原子论上补充一些如人类价值和质的经验的主体范畴也无法理解生态学维度的含义,因为生态系统中的生态危机还涉及地球上其他物种的毁灭性变化,即使人类不存在的话。医学上对疾病和健康的区分在某种意义上是以生命体为基础的,只靠物理学无法进行这种区分。我们所需要的自然哲学是包含生态学的自然哲学。但既然人类是生态平衡的一分子,那么这一自然哲学也就必须把人和自然都包含进来。
在早期古希腊哲学家中,我们发现了一种整体的自然(physis)观,其中人类被看作是自然体系的一部分。古希腊自然哲学家告诉人们作为整体的自然界的相互作用,从这个意义说,那时候的自然哲学是生态哲学。自然是功能的总和,其中每一事物根据自身目的发挥功能。超出自己的自然功能就是自以为是(hubris),这会导致无序(chaos)。在自然界和社会中都和谐一致地实现每一事物处于其自然位置的自然属性,才是正当的。在自然的有限范围内,不同生命的形式和环境之间相互积极作用就组成cosmos,也就是作为有限的和谐整体的宇宙。
这使我们想起今天污染对水、空气和土地的影响,而我们的能源最终来自太阳光。而对亚里士多德和其他古希腊自然哲学家来说,火、气、水和土都是基本要素。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每一事物都有它自然的位置。污染是种“错置”:事物被放到它们并不属于的位置上,因而也就是它们不应当所处的位置上。在德谟克利特原子论的宇宙中,不存在此种意义的污染。
对照德谟克利特,亚里士多德运用了一些成对概念,如上/下,干/湿,热/冷:沙漠、苔原和热带雨林之间的区别具有重要的生态学意义。但是在机械论世界观看来,这些区别不是本质上的差别。同样情况也适用于生命体和非生命体的区分以及生物间不同生命原则的区分:植物有的是营养和繁殖功能;动物除此之外还有运动和感觉的功能;人类还有理性的功能。因此,生态学似乎超越了伽利略和牛顿的那种机械原子论的自然观,而指向亚里士多德和其他古希腊哲学家的那种自然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