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师父是谁

闫可帆落后大半,缓缓跟了上来,仨人没有久停,又继续前行,大约半个时辰后,才到海师营地。

之前的监察使都是文官,只是来营地走一走,再看看账之类的,而闫可帆是大将军,行军打仗精通,最是明白军队的弱点和强项。

他不怎么查账,反而问了很多水战的攻击和防守,海师的作战能力,以及如何行军部署之类,郡主回答点到为止,面上微笑了:“大将军在丹江遭遇水匪,心里留了阴影,是要从我这偷师学艺么?”

他可能也觉得问得多了,以一句感兴趣回过去,解忧也觉奇怪,海师是龙海的强项,但海师又不可能逆流而上直攻金陵,对皇帝造不成任何威胁,要查也是查陆军才对,又想,闫可帆参与过的几场大战,跟水少有关联,只善陆战,许是真的感兴趣吧。

几人缓缓走到了海师训练处,一路看去,有小兵小卒在沿着海岸线练步,有些迎着海浪练臂力,还有些一头扎进海水里练气肺,三千海师大概只有个几百人在营地训练,其余人都在海上警戒巡查,他们常年在船上颠簸飘着,这些都得是基本功。

闫可帆看了解忧一眼,海师训练和陆地不一样,男人在水里都是光个膀子,连裤子都是短的,都能看见腿上的腱子肉孔武有力,郡主看得习惯,并不觉有什么,解忧脸上也没半点避讳,似乎很有兴趣地在看。

他忽既提出去别处看看,郡主点头应了,越走越荒僻,见到有处栏杆围起来,还有个门锁着,他皱了眉:“这是何处?”

“之前的训练场,现在荒废不用了。”郡主似乎不是很想让他进去,便说道:“大将军不是要看海师武库么?往这边走。”

闫可帆站着:“我进去看看。”

作为监察使,闫可帆在身份上似乎又高了那么一节,长宁郡主皱着眉,身子立了片刻,没个动作,解忧也心道,该不会海师不止三千,这里面还藏了别的私兵甲库,一不小心被闫可帆给撞见了……

过了一会儿,郡主双肩似松懈,面带韫色道:“将军真想看,请便。”

说着,让后面跟随的兵卫取来钥匙,闫可帆弯身先进,没走几步,就又看见一片海岸线,有几人在练步练臂练肺。

看上去是藏了私兵。

但……

闫可帆不敢再上前,两条腿顿在那里,连解忧也怔住了下。

郡主跃过两人,将那几人召集过来,排列整齐的站那,不多不少,有七个,郡主肃道:“朝廷依例视察,你们不用惊慌。”

闫可帆不知道眼睛该放哪,只好扭头,看着解忧,这七个女子,上身光臂,裹了一圈胸衣,腹部至露,下面也是短到膝处,作为男人,忽然面对一群这样打扮的女人,他要是盯得紧,只怕,要说他色胆包天。

如此场面,若不是相信郡主人品,说不定就以为,郡主要借美色诱惑他。

“郡主,这……”

“闫将军,不必藏掩回避,三千海师,她们也是其中一份子,也是通过严格挑选进来的,丝毫不比任何人差。”郡主脸色严肃:“只是军中男儿刚烈热血又喜欢打趣,男女同训,有些不便,便用围栏相隔。”

闫可帆问:“军册中可有她们名?”

“自然是有,我怎敢虚报。军中有十名女子,还有三名正在海上巡查。”郡主答道:“可惜闫将军刚刚没有翻到最后,不然,一定会知道她们的名字。”

闫可帆想起那本军册,三千人名,他粗略翻了两下,突然想起来,名册里并无写性别,三千精锐,理所当然认为都是男人。

可是……

长宁郡主是女子,她是龙海朝政之首,是皇甫衍钦点的武安上将,在六国侵晋时曾听调持枪上阵,横扫沙场,在这片海域,她亦是霸主,难逢对手,她手底下养着女兵不奇怪,养一支精锐女师更不奇怪,但海师训练,都是在水里,除衣是必然。

闫可帆自己都没想到,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见这种香艳的场景,竟是在营地。

姑娘们臂粗腰圆,刚劲有力,估计肌肉练得比他还健,她们在他面前并无忸怩之色,个个神采奕奕,他要真生点什么不歹之心,她们有可能会合起来,揍他一顿。

摒弃奇怪的想法,闫可帆回头刚看了一眼,还是觉得对他冲击有点大,接受不了,又扭回去了,不肯转头,看着围栏出口:“郡主……不妨先去看武器库。”

武库里,刀剑矛戟,甲胄盾牌,弩弓枪钩,极为丰富,解忧很惊叹,之前从未见过的杀人利器,这儿都有。

但海师武库,最重要的就是战船。

闫可帆提出想看,又到海渡处,渡口各种各式船只停泊,见到巨大的海船时,解忧有点震撼,上次的轮船跟这比,简直是过家家,闫可帆不曾见过,同样惊叹,精锐之师的武器库,果然叹为观止。

几人上了船,解忧觉得自己在船上有点渺小,郡主让人开船,带着在周围绕了一圈玩,又跟解忧说了很多。

晋国临海的郡只有六个,龙海占两大郡,郡之间也会通过海船输送货物,称之为内线海路,除此之外,还有辽海和媵越也临海,国与国之间,也可以海运。

不过六国侵晋后,关系变差了,气得皇甫衍后来一纸禁海,他可以和两国贸易,但却不让这两国的船在晋国的海面上往来,只要看见,就必须截住,他们一南一北,就此断了联系,卡的挺难受的。

既然内线海路不行,那么……外面呢?

解忧站在船头,看着东方,茫茫海面,是一条弯曲的线,像是把天地断成了两截,上面是蓝天白云,下面是蓝色的海水,一层层的波浪翻滚,又若无边无际的深渊,让人惧怕。

“海的那边会有什么?”

“有岛,有人,有海贼,”郡主回答她,看着那片:“还有,可怕的未知。”

“从未有人去探过?”

“当然有,”郡主道:“当年明皇让人带着数船货物探索,但这些人最终都了无音讯,所以,有一个传说,海的那边,是极尽深渊,住着一只大怪物,谁去了都会被一口吞掉,那些猖狂的海贼都不敢深入,辽海和媵越想走外线,就要先探索未知的海域,但他们海运装备不太行,跟去送死没区别。”

解忧看着庞然大物,向前摸着船身:“这样的战船,龙海有几艘?”

郡主叹了口气:“五艘。”

闫可帆听了,微微思索,其他郡的海师战力远远比不上龙海,其中之一,就是因为其他郡造不出能够作战又能大批输货的战船,几乎是被龙海的船摁在海上摩擦。

而这么大的战船……

龙海只有五艘,海师就能独占三艘。

解忧听了,却另有想法,皱眉道:“既然这战船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再多造几个,若有多的,还能卖给周边那两国,既能壮大国威,也能摄住海贼。”

长宁郡主抖了一下,觉得她这想法很刺激,又有点危险,看了眼闫可帆:“只有朝廷,才能买卖武器,再说,没有朝廷批准,龙海不可以私造战船。”

解忧略有深意的点点头。

战船是武器。

当皇帝的,犯点疑心病也正常。

几人下了船,全部视察完,闫可帆没觉有异,长宁郡主微微在他脸上掠过一下,又转开目光,看向了解忧。

被郡主偷摸凝视一眼,解忧有种错觉。

长宁郡主是文官首相,又有兵权,她能在男人堆人中混得如鱼得水,不可能只凭一腔热血干干净净,往年来视察的都是文官,好吃好喝招待,便是真的下来视察,所见未必是真,敷衍和造假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

仨人准备打道回府,要去牵马的小兵支支吾吾,说道:“郡主,您要不去亲自看看,那匹野马……好像……好像在发癫……”

郡主奇怪的咬词:“发癫?”

只听过发疯,没见过发癫的。

解忧寻思来的时候挺好的,她还让它乖乖等来着,去了现场,目击之后,她不忍直视。

确实是有点癫过头了。

兵卒围了一圈,小野马在圈子中央疯狂的玩杂耍,晃动着它的脑子,一会儿屁股对着人,扭来扭去,一会儿叉开前肢,拉长后肢,练一练腱子肉,又一会儿弓着身子,在兵卒面前,蹦蹦跳跳的过去。

反正怎么离谱怎么来。

有人想靠近,一蹄子就给送过去。

哦,它还朝人吐口水。

解忧觉得它在骂人,骂得焉坏。

小兵道:“这野马本来挺安静在待着,有个小子不知轻重,看上了突然去骑,野马不让,就把那小子摔着了,然后又有几个人说要驯服它,无一例外都成了野马蹄下败将,有几人骨折,已经送去救治了,现在也没人要骑它,它自己就……就这样了……”

刚说完,小野马前腿拉高,背往后仰,尤其像一个人在站立着似的,它拉扯了会儿,把腿放下,继续颠起来。

解忧同情的看着小野马,“……”

取出骨笛,正要安抚它情绪,谁知,闫可帆似乎很想试试,一个飞身上了马背。

解忧想了想,把骨笛先放下。

小野马当然不肯让他骑,一次次要把他颠下去,闫可帆紧紧拽着不放,小野马突然安静,好似被他顺服了,驮着他在圈子里跑得很快。

兵卒一阵欢呼,他也放松了警惕。

解忧大感不妙:“闫将军,小心——”

果然,下一刻,小野马给大家表演了个人仰马翻,这种翻不是那种半翻,而是小野马直接跳起来,向后翻了个大跟斗,带着闫可帆往地面上砸,一整只马压下来的力道,可想而知,轻则骨折,重则半身不遂。

闫可帆没见过这么野的马,哪知这种路数,立刻松了手,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小野马背部重重砸到了地面,他再慢一分,可能就要被野马当众压死。

闫可帆面有余悸,心中道,这马故意温顺诱敌深入,又宁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心机竟有这么狠!

解忧有点心疼小野马,好在马皮糙肉厚,摔一下应该不遭事,它从地上翻滚起来,两只眼睛看了闫可帆一眼,此刻闫可帆惊魂未定,还在地上半蹲着,小野马一边看他,一边从他身边小跑走过去。

解忧瞧着,那眼神有点贱贱的。

见小野马又准备一登一登的颠起来,解忧掏出骨笛,听得声音,它先是楞在那,眼睛发直,然后动了动耳朵,在人群里寻找声音,到了解忧面前,它叫了好几声。

仿若在说,它刚才有多委屈。

这都是一群坏人。

解忧摸着它额顶的白毛:“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他们都是坏人。”

一众精锐又惊讶又呆愣,“……”

长宁郡主其实也没见过马儿还能癫成这样,缓了缓才回神,又见她安抚,在马场见识过,此刻不惊讶,看着还在地上的闫可帆,关切问候:“闫将军,没被吓到吧?”

闫可帆在震惊中失神,凝滞般看着她和野马亲密如间,听着郡主喊声,他才思绪回笼,从地上起来,他瞄了眼解忧,神色有点尴尬了,牙齿似乎咬了咬:“……没事。”

回城已是下午,城门口,郡主和两人分道,闫可帆送她回静安园。

半路路过医堂,解忧停了下来。

那条街还是有人围着,医馆闭门,不止如此,门口还摆了各样鲜艳的花。

闫可帆骑着马,他没关注这些,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扔了一朵到身上。

他神经敏感,以为是刺客暗器,‘啪’一声,抽剑将花断成了两截。

扔花的姑娘:“?”

卧槽,这个惹不起!

被他拔剑一惊,周围的人开始看着他指指点点,架不住有人细细碎碎,闫可帆只模模糊糊听到什么第二。

闫可帆脸色冷凉,扭头看向解忧,神色又温和了起来,解忧从医堂收回目光,也看了眼他,和地上的花。

今日恰巧美男揭榜,虽然姜且把画撤了下来,但姑娘们都热情,只怕是已经记住他这张脸,并认可了他第二的身份,此刻他提着剑,阴柔白皙的美中带点阴厉,周围人并不敢靠近,想也知能被官府撤画,他必然身份特别,再慕美也知分寸。

解忧在这下了马,到一摊子前,想买两个桃子,一抹腰间,分文没有,头上无步摇花簪,耳间无坠,她正想着还有什么值钱的地方,闫可帆上前付完了。

围观群众有点多,闫可帆忍不住问:“公主可知,他们在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

说你长得像小白脸?

脾气还坏?

解忧含糊道:“可能是你吓到人了,街上人多,你的剑收好,别误伤百姓。”

闫可帆点点头:“好。”

解忧在巷子里绕来绕去,才甩开围观群众,到了医堂后门,她把小野马放在这里,给它一个桃子慢慢吃,闫可帆那匹马被驯得乖巧,也不会过来抢。

她敲着门,但里面无人回应,又退了退,看了眼院墙,又看闫可帆,她觉得,她有点好面子,当他面翻墙,不是很妥。

她叫了声:“闫将军。”

闫可帆定了定,心里明白她意思,回忆起上次,她蹲树上下不得那幕。

一想,他手伸去她腰间。

“烦请你翻进去,开个门?”

他僵住了片刻,把快碰到她背后的手悄无声息收回,从前他会温和恭敬请示说句冒犯,现在有了共同秘密,他确实很胆大。

没说什么,翻墙,开门。

解忧一去偏堂,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嘛,我又不是故意非要这样干的……”

“蔺神医肯定不计较……”

“大哥,你讲讲理啊……”

进去一看,沙苑在屋中间冷冷又悠哉站着,苏子在房梁上气鼓鼓的,他还摸着一只眼睛,很大概率是被揍了一拳,沙苑说让他下来,他说死也不下。

一见解忧来了,苏子忽然立即跳下,把闫可帆往后挤开,躲她身后,很委屈:“老大,你看看他做的什么事,我听你的话,真的是来给蔺神医诚诚恳恳道歉的。”

“公主,”沙苑跟她打声招呼,才道:“他偷偷摸摸翻我屋子。”

解忧看他:“你翻人家屋子干什么?”

苏子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没有,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诬陷我。”

“嘴硬。”沙苑说了句,又看着她,今午少爷叫了个大夫去静安园,但她却不在,沙苑道:“公主是来换药么?”

“嗯。”解忧淡应一声,又回了头:“闫将军若无事,便先回去吧。”

闫可帆知她在这很安全,蔺之儒会差人把她送回去,抬手拱完,转身要走。

“闫将军,留步!”沙苑脸色一皱,忽然叫住了他,又跟她说:“公主,不如您先去前堂,那边会有大夫给您换药。”

解忧迟疑片刻,蔺之儒是皇帝背后幕僚,闫可帆是皇帝得力干将,视察完海师,的确需要好好探讨。

意味深长的‘哦’了声,她去了前堂。

苏子跟着她一道去,摸着肿痛眼睛,嘀咕道:“我跟你说,蔺之儒好像在见什么贵客,我本来想近距离看看,但没见着,沙苑下手老得劲了,疼死我了。”

换完药回来,闫可帆已经离去。

那位贵客估计也老早走了。

解忧进了里屋,四处扫了扫,只见到有一盏烟灰,刚刚烧尽,她又抬头,看到案桌上有幅画,画是翻下的,许是贵客来的突然,蔺之儒来不及卷好,只得把画翻面,往下半盖住,看那画纸,她猜出了是她画的那副。

郡主说,蔺之儒要走了原画。

解忧酝酿少顷,不知怎么开口,半响,道:“这画,你要留着吗?”

蔺之儒点了个头。

他从小识医术,也通书画,虽然他不懂这幅画的派风,也不知外面的男男女女为何一定要这么疯狂,但他尊重她的画作,也尊重外面那些送花的人。

解忧有所揣摩。

可能他也觉画得有趣,要留着欣赏吧。

二人沉默了会,解忧没有坐,在他屋子里踱步,蔺之儒动了动,目光追随着她,这不是他住处,只有些极简陈设。

她忽然回头:“你晚上住哪儿?”

蔺之儒立在屋中,神色似迷惑。

解忧也觉问的私密,他风头正盛,有个安静的地方不容易,搬离静安园,也是避风头,万一围观群众去堵静安园,徒惹麻烦就不好,对于这莫名的意外,他心里自有处理分寸……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她到了案桌前,坐下来,把那副遮住的画撑开,他见她有一瞬出神:“你问我,为什么画你,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爹爹的寝房,曾有我娘的画像,但他拿了去陪葬,没给我留个念想,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我娘她长什么样子。”

蔺之儒脸庞上掠过一抹温然。

“我爹爹跟我讲过我娘的故事,不厌其烦反反复复,一遍遍的讲,每次我都听得认真,可过会儿就忘,我太笨了,”解忧垂然盯着画,声音很轻:“那时也不懂,说到动情之处,他怎么会哭,我只能伸手,给他擦眼泪……”

她微微弯着腰,单手撑在案上,蔺之儒望她坚毅却又柔和的侧影。

东明帝在世时,众臣皆称明皇,儛后一死,明皇思郁成疾,身体累跨,不到两三年,就药石无医,那样的心病,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之前她不喝药,还吃禁药,他很怕,她会跟当年的明皇一样,别人说他是暴君,晚年昏庸,但在他眼里,他是个已经疯了的病人。

“你认识我娘,又见过她,”解忧抬头,缓缓看他:“一定知道她很多事。”

蔺之儒立在一旁,屋中简陋,只有一张案桌,他的笔和纸都在她右手边,她似乎很想霸占着位子不放。

稍一思忖,蔺之儒在她对面席地而坐,把她面前的札本和磨砚微微挪他这边,方才写字的旧笔凝固不好用了,又从架上拿了支新笔。

他写完,把他的札本转过来,看到这十二个字,‘儛后产女,随师侍奉,所知不多’

解忧才知她与蔺之儒的初遇,不是那次得天花,能追溯到那么早,她一出生,他就见过了,她微闷:“既然是侍奉,你和我娘应该很亲近才对,怎么会不知道?”

他摇头,双眸低浅,又拿回札本,多说了点,他写字不快也不慢,她以前很尊重他,愿意安安静静等他写完再看。

现在不这么想了,解忧起了身,绕着案桌半圈,在他侧边弯膝蹲下。

他目光微扫,却也没停,他一边写,她一边看,他写完,她也看完了。

‘在下钻研医药,与后并无过多接触’

她转头望着他,她就在他侧边,离他近,凌凌的声音也近:“一次都没有?”

蔺之儒又写,‘远观为止’

儛后是何等人物,他又是个几岁小孩,在宫中行医,需谨言慎行,大事也轮不到他,顶多是跟在大人身后,见过几次。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跟药打交道。

若非龙海王提起,他都不知两岁多见过儛后,还给他取了小名,自他记事起,大人都喜欢这么叫,他也从未想过别的。

她看着他侧颜,问:“那,你师父是谁?”

听及此,蔺之儒短暂的失了下神。

解忧以为他没听清,盯着他的脸,放在膝盖上搭着的手指,拧的紧,她继续问了第二遍:“你师父,是谁?”

他清明的双眸突然一蹙,也转了头,与她对视,有所觉察,她眼中那一丝逼迫,想追根究底,他眼目微敛,与她避视,余光在她脸上微微扫过,又似乎恍然什么。

他把头转了回去,端坐身子,又把手中笔搁置,解忧的目光追着他落笔的动作,沉默片刻,琢磨着他的心思。

半字不讲,无可奉告?

还是,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