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橙舞这一听吃惊非小,这时呼延威又道:“说起老爷的功夫,那才叫一个高明,他竟然不用兵刃,只是空手,不出三十招,就夺下了那四个人的宝剑,破了他们联手的剑阵,这等高明,怕是我大哥也比不上。我感他的救命之恩,于是退出江湖,从此废了呼延威的名号,甘心情愿跟在老爷身边做事,直到一个月前。”
君橙舞本想追问自己父亲会武功一事,但听呼延威说到紧要时刻,不由把这件事情放下,忙道:“那天怎样?”
呼延威眼中露出迷茫之色,缓缓道:“那天晚上,沈先生来到府上,事先老爷已经遣散了所有家奴,我问他是什么事情,他却又不肯说,让我好生奇怪。沈先生来了之后,老爷就请他到院子里喝酒,我就在一旁侍候着,可是老爷却只是闷闷的喝酒,不然就唱歌,我看得出来,那时沈先生也是很奇怪的。”
君橙舞点点头,直至如此,与沈瑞说的仍无半点分别。呼延威续道:“接下来沈先生便醉了,可老爷却没醉,只是脸上的神情似喜非喜,似悲非悲,他端着酒杯愣了半晌,才对我说,‘来福啊,这些年我待你怎样?’我回答说,‘老爷的恩情,我一辈子也不忘记。’老爷嗯了一声,又呆了半晌,说道:‘既然如此,一会儿你无论看到什么事情,也不可多言,今天之后,你立刻走的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再回杭州城来。’我当时十分吃惊,立刻跪下,‘老爷,来福这辈子也不离开你身前。’他却笑了笑,似乎很是无奈。没再理我。就这样直到半夜,他还不去睡。这时月过中天,突然,湖面上传来了一阵琴声。”
君橙舞心中一震,想起贺老三说的话,“那湖中有一只大舟,上面坐着个青衣少年,边弹琴边在湖上作歌……”不由一拍旁边的神像,叫道:“必是他了!”
呼延威吓了一跳,接着说道:“老爷听到这琴声,神情很是复杂,喃喃说了半晌,道,‘他来了,他来了,他终于来了,这琴声,可与当年没半点分别。’说完放下酒杯,就走了出去。我想要跟去,他却回头对我厉声道,‘你千万不要跟来!’我在老爷跟前做了二十三年,虽然是下人身份,但他平日里却一直拿我当兄弟般相待,像这样的厉声喝斥,我这些年还是头一次遇到。于是老爷一个人走到了外面,我什么都看不见,便只听见他们在说话。”
君橙舞不由手心出汗,道:“他们……说些什么?”
呼延威道:“我只听见一个十分年轻的声音,他说:‘你就是君翦云?’老爷应了一声,那人淡淡的说,‘很好,很好,这么多年了,你一点也没有变。’老爷颤声道,‘你……你认得我?’那人说,‘认得,认得,当年我看了你一眼,到现在还记得清楚。’老爷长叹了一声,‘我求你一件事,我的孩子都住在杭州城里,请你别为难他们。’那人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像你么?’说完这句话,就再无声息了。这时我放心不下,从墙外探头出去瞧,看到了一个青衣的公子,站在湖边的一艘大船上,老爷就站在他身边,我刚看清他的相貌,那人已经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后一挥手,我便觉得一道冷风袭来,打在了腰间,当时便晕了过去。”
君橙舞吃了一惊,她武功虽不高,但也知道呼延威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这少年隔空一击,竟能将他击晕,这功夫真可说是惊世骇俗。呼延威续道:“快天亮时我才醒来,发现他用来击打我的,只不过是一颗小石子而已,这门‘弹指神通’的功夫,我平日听说过,可从来没有见过。我记着老爷的吩咐,连夜出了杭州城,无处可去,这才想到回太阴山来找我大哥。这些天来,我命人四下查访这青衣少年的踪迹,可却没半点线索。”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图,道,“这是我请人画了他的图像。”
君橙舞接过一看,不由微微一惊,只见他剑眉星目,俊朗非凡,分明是一位卓尔不群的人物,但想到他可能便是父亲的对头,心中不禁起了厌恶之意,把这张图放在怀里收好了,向呼延威深深一揖,“大叔,侄女刚才多有得罪,在这里向您赔不是了。”呼延威忙把他扶起,脸色涨的通红,“老爷待我恩重如山,这可怎么说,唉!”
君橙舞站起身来,神情坚定的道:“我知道这大船上了京城,既然有他的相貌,无论是京城,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定要找得此人出来,不寻回父亲,我誓不甘休。”呼延威知道她从小脾气倔强,也劝阻不得,叹了口气道:“也好,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捎个信来,我呼延威水来水里去,火来火里去,绝不推脱。”君橙舞又冲呼延威一揖,“告辞了!”迈开大步,当先走出。
郎齐见君橙舞走出,厉声喝道:“你……”呼延威斥道,“住口!让你平息纷争,你就是这样对待顾三爷的吗?还不给我放人!”说完一挥手,“走!”带着那十六名黑衣汉子,径自走了。
郎齐给闹了个大红脸,悻悻的道:“三爷,得罪了。”令人解了绑缚,奉上解药,带人离去。
顾云璋扯开身上绳子,伸伸双臂,笑道:“小妹子,这次可全靠了你,顾三才脱了这场大难,哈,我顾三要靠个小姑娘救命,说出去江湖上肯定没人相信,到时候你定然名扬四海。”见君橙舞神情黯然,脸上颇有泪痕,慌道:“怎么,那混蛋欺负了你么?”
君橙舞这些天来满腔的委屈,终于忍不住于此时爆发出来,趴在顾云璋肩头上,“哇”的一声,泪水流将出来,哭了个昏天黑地。
这一下可把顾云璋弄了个手忙脚乱,他生性粗豪,生平从没试过与女孩子相处,只得道:“你别哭,别哭,有事跟大哥说啊!”
君橙舞泪水渐止,只觉世上只有这个结拜的大哥还算是亲人,将自己家中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顾云璋听后长叹不已,“原来你的身世如此可怜,原来刚才那人是呼延威,当年掌剑双绝,威震南北,好生了得。依你所说,那少年武功更是高明,难道他是从娘胎里练来的么?”
君橙舞道:“哪怕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顾云璋挑大指赞道:“好胆色,你虽是女流,却不让须眉。不过你一人上京去寻他,我可真有些不放心。可惜我身有要事,不能陪你一同上京。”
君橙舞努了努嘴儿,“我和他们同行,也能作个伴儿。”
顾云璋摇头道:“遇起事来,他们能济得甚事?这样吧,你到了京城,就去大十字胡同找我的朋友,追风剑客叶子平,我给你一件信物。”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铸佛像,“这是当年他送给我的,见了这个东西,和见到我没什么分别,你有什么事,他必能尽力。”君橙舞也不推辞,收了下来,“多谢大哥!”
顾云璋笑笑,“你一路保重,我一脱身,马上到京城找你。”说完一抱拳,“告辞了!”快步走出大门外,倏忽间已不见踪影。君橙舞暗道:神龙见首不见尾,果然当得起“江南一阵风”之名。
她这才看到何景明与高启,忙把解药给他们闻了,然后躺倒在地上,假装睡觉。过不一会儿,何景明首先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叫道:“好困,好困,怎么今夜睡的如此之香?”
君橙舞忍住笑道:“你作了什么美梦啦,这么不愿醒来!”
何景明搔搔头道:“哪有什么美梦,只是梦见人打打杀杀,咦,那大汉呢?”
君橙舞摇头道:“我醒来也没见他,大概是走了。”
何景明道:“可惜,可惜,你们非要到这里来受活罪,这回连车也没了,难道我们三个凭一双脚走到京城去?”
君橙舞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走路有何不可?”说完飞快的跑出庙门,还在何景明头上打了一记,何景明叫道:“哎哟!”君橙舞早跑的人影不见。何景明大叫道:“慢走!”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