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少商随着那两人到了后院,这二人均是身着六品的武官,但见詹孝文与君少商神情亲切,与他的表情便又不同,对君少商甚是和善。
君少商在他二人的指引下,走到后厅,才知道这原来是一个极为广大的所在,难怪詹孝文称之为私人卫所,果不其然。其中那一人得意的道:“此地比起北镇抚司卫所,也小不到哪里去了。”
君少商趁机问道:“小可初来此地,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那人显然甚是得意,答道:“我姓陆名炳文,这位是江少寒,我们都在詹大人手下任统领之职,每人掌缇骑三百六十人,领正六品军职。”
当时在锦衣卫中,均设有“缇骑”,即身着赤黄色军服的差役,均骑高头大马,是为锦衣卫的侦骑干探,遍布天下,时人闻而色变。
这两人虽然身为六品统带,但手下人马众多,显然也极得詹孝文的信任,君少商顿时起了与他们攀交情之意,便故作亲近,显得与詹孝文甚是熟络的模样。果然陆、江二人渐渐失去戒心,也对他亲近起来。
君少商洗了澡,又换了衣服,果然看起来焕然一新,陆江二人也不禁赞叹起来,“以老弟你这等人才,选个驸马那也是一等一的。詹统领居然只让你在这里做个书办,实是有些屈才了。”
君少商淡淡一笑,“蒙统领大人看重,留我在他身边做事,无论职位如何,那也是对我的看重了。”
“那是,那是。”陆炳文自觉失言,便闲扯了两句,便告辞离开。自有从人,带着君少商到歇息之处去。
君少商先到中厅,见了在此地办事的八名文书帮办,由一名师爷总领,那人长得獐头鼠目,样子甚是诡异,张口一说话便喷出一股葱蒜之气,让君少商十分气闷。倒是那八名同事,均是三四十岁的精壮干练之才,显然多半均身怀武功,君少商亦不禁猜想,在这样的地方,若是文弱书生,当真没有立足之地。
他虽然得获自由,但仍然是身处险境,不欲与他人多说,向诸同事都见过了礼后,便回去休息,晚上虽然只居一间斗室,床陋且屋简,但比起监牢来却是好了许多,看着四壁透风,不禁唏嘘不已,想起还在牢中的吴钊,不知情形如何,心想有了机会一定要去探望,如此思前想后了半宿,方才缓缓入睡。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发觉已经日上三竿,不禁吓了一跳,匆匆洗漱穿戴完毕,赶到书办们做事的办事房去了。
这里专门有一间极大的书房,为文书帮办们的办公之所,中间分成两半,一半又用木板分为十二个隔间,里面各坐一人,另一半则放着那名领头师爷的大桌和长椅,以备来人来客时所用。君少商匆匆赶至,那名叫作邓登的师爷已经拉着脸站在那里,淡淡的道:“这位兄弟是头一次来吧,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君少商知道自己理亏,陪着笑说道:“小子今日不慎睡过了时候,请邓师爷千万不要计较才好。”
他这句话一出,邓登的脸拉得更长,不悦的道:“算了,你今天初来,本官不与你计较,去那边做事吧!”说完指了个位子让他去坐。
君少商连忙到那边坐好,看到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外加一大堆的来往公文,书函等等,他茫然不知所措,但又不敢向邓登去请教。这时他对面坐着的一个年轻甚轻,约与他差不多大的青年低声说道:“你是新来的吧?”
君少商看到这个青年长的皮肤微黑,身材高大,一说话便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甚是亲近。便笑着点头,那人道:“这全是锦衣卫与外地卫所来往时的公文函件,你只需将它们一一抄录,然后将原本和副本分别归档即可,上面都已经由人编号,不必你费神了。”
君少商一看果然如此,上面均有“甲一寅七”之类的编号,便按着那青年所说的,分别抄录然后归类。他写得一手好字,这些事作来甚是轻松,只是太过枯燥,不过一个时辰,君少商便烦躁起来,但看屋内的众人均在埋头抄录,也不敢懈怠,只好手里动笔,心中潜运内功,真气流转三周天之后,顿时神完气足。
对面那青年见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样子,似乎微有所悟,向他微微一笑,君少商看他的眼睛里微露出两道玄光,心道:“他身上的功夫可也不低!”
转眼过了两个时辰,已到午时。众人均停下手里的工作,三三两两走了出来,那青年向君少商一笑,“商兄,时候不早,先去吃午饭吧。”
君少商略一诧异,才想起自己的假名叫作“商君秋”,便笑道:“承蒙兄台指点,但不知怎样称呼?”
青年笑道:“我姓张名锐,亦是新进不久,昨日听闻来了个新同事,但恰逢有事,未睹仁兄风采,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气宇轩昂。”
君少商见他谈吐文雅,不似寻常俗吏,满身陈腐之气,心中顿生好感,便一拱手道:“多谢张兄指点,否则我可被那位邓师爷吓怕了。”
张锐哈哈笑了起来,“邓登为人孤僻,偏又好面子,你若当面称他师爷,他是不高兴的。”
君少商愕然不明,张锐笑道:“本处隶属经历司管辖,他是八品知事,也算是有品级的,你必要当面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邓大人’,他那张面皮才会高兴起来,哈!”
君少商看着邓登那张板着脸瘦骨嶙峋的面皮,不禁发笑起来,张锐笑道:“去吃饭吧,回来还有事情要做。”
君少商被他拉着去了吃饭之所,锦衣卫所凡用食均有定处,每人有定量供应,伙食极佳,君少商这些天来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饱饭,虽然与他家中,锦衣玉食相比,差得不少,但在他看来,却已经是如蟠桃仙宴一般了。张锐饭量甚浅,只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君少商的观察力十分敏锐,顿时觉得他的内气修为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了。
张锐笑道:“听说商兄是詹统领引介而来的?”
君少商听他出言相询,心中顿时起了一丝警惕之意,便答道:“是啊,詹统领对我十分看重,我也颇感他的恩德。”
张锐点了点头,似是无意的说道:“兄台与詹统领相熟,想必他日必会青云直上,一日千里了啊,哈!”
君少商不敢接他的话头,只好匆匆吃完了话,便回去做事。他们刚回到那间书房,便看见邓登板着脸站在那里,所有人都站在桌前,气氛紧张的如同冰窖一样。张锐不禁讶然,低声问边上人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话音未落,邓登已经沉声说道:“今日出了一件大事,倘若上头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