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着两名军官出来,到了前厅,果然见詹孝文站在厅内,面带笑容,他从未见过詹孝文如此模样,想起吴钊“笑面阎罗”之语,心中顿时一凛,抢前两步,躬身一揖,说道:“大人召唤小子,不知有何见教?”
换了往日,他必定不肯如此谦恭,但如今他被吴钊的一番开导,人生观念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再似往常一般,带着读书人那股傲气。
詹孝文见他来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请坐!”
君少商便大剌剌的坐下,脸上露出一丝毫无所谓的表情,其实心中正在忐忑的打鼓,他沉默半晌,詹孝文仍未说话,只是用一双眼睛看着他,君少商才想问他有什么事召唤自己,随即便省起吴钊所说,要故作深沉,自己若是首先出言相询,在气势上已经落了下乘,便闭口不言,等着詹孝文说话。
詹孝文故意停了半晌,其实亦有试探君少商之意,这时看他一言不发,亦不禁觉得他城府之深,在年轻人中实在少有。便有意要刺激他一下,说道:“你当真来自冰山北极岛?”
君少商果然被此言惊得一愣,他心中顿时开始飞快的转念,不明白詹孝文此言是故作试探,还是已经查出了他确实就是杭州君少商的真实身份,他刚想说自己确实便是杭州君少商,突然间吴钊的一席话在他耳边响起:“他若知道你当真便是君少商,你的性命休矣!”
他想及此处,便答道:“大人慧眼,小可确是冰山北极岛传人,没想到误入此地,在牢中见到旧日同门师叔,当真是意外之喜。”
詹孝文看他面上不露声色,不卑不亢,便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假冒杭州君少商,对我来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这是为什么?”
詹孝文果然厉害,一句话直中要害,君少商若答不出这句话,他本来冰山北极岛传人的身份顿时成疑,说不定詹孝文脸色一变,马上就将他推出去杀了。想及此处,君少商顿时发出一阵大笑!
其实他这是不得以而为之,以此拖延时间,但詹孝文本来多疑,这阵笑声中又带着讥讽之意,顿时使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问道:“你为何发笑?”
君少商心中飞快的转动,然后缓缓说道:“我要冒充君少商,其实此中大有深意……”
他一个字一个字缓缓的吐来,其实是在内心飞快的想着措词,但在旁人听来,却好像要有意的吊人胃口。詹孝文拂然不悦道:“你现在在本官手下,生死不过一握间事,有什么话隐瞒,本官一声令下,马上可叫你人头落地!”
君少商顿时被他这一句话触动灵机,说道:“大人砍我一头毫不足惜,只是今后仕途之运怕要受小小阻碍!”
詹孝文果然眼睛一动,喝道:“此话怎讲?”
君少商心中暗自得意,自觉已经抓到了詹孝文的命门,便是此人贪恋权位!
其实说到底,天下间又有哪个人不贪恋权位?
君少商缓缓道:“小子其实刚从师门出山,远赴中原,先是到江南游历了半年,然后想来京城寻觅师门故旧。于是便是山东五霸岗,见到了那一场震惊人寰的大惨事。当真是惊天动地,神啸鬼笑,令人震憾无比,不知统领大人是否已经查出了那件事情的真相,下手者究竟是何人?”
詹孝文皱眉道:“此事关连甚大,本官不能言说。你接着说吧。”
君少商心中飞快的想着,口中不动声色的缓缓说道:“当我上京之后,便来找詹大人,并以君少商的身份名之,其用意是……”他故意停住不说,肚子里在飞快措词,表面上,却做出一副要吊詹孝文胃口的样子。
但詹孝文并没有露出急切的神情,反而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白,然后露出了一副阴险的笑容。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上下不停的打量着君少商。
君少商被他看得有些发光,毕竟还是年少,不能完全沉得住气,禁不住道:“怎么?”
詹孝文“嘿嘿”冷笑了两声,声音平和,淡淡的道:“我且问你,你自称那块玉牌是三位老者临死前所赠。那么我再问你一句。你自言是冰山北极岛弟子,那三名老者又是什么人?”
君少商愕然答道:“他们号称是冰山北极岛三老……”话没说完,顿时掩住嘴巴,这才发现自己的话里出现了一个天大的破绽!
君少商顿时发出一阵极为洪亮的大笑声,但他的身上却已经冒出了涔涔的冷汗,他自觉编谎话编的圆熟,没想到这其中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破绽他尚未自觉。詹孝文用眼睛盯着他,步步紧逼道:“你既然是冰山北极岛弟子,怎么会不认识名驰江湖的冰山三老,你撒这个谎,到底是何用意?”
君少商被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手足无措,本来想好的话几乎也说不出口,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就在他几乎要举手投降,自承身份的时候,他敏锐的在詹孝文的眼里发现了一丝狐疑之光。就是这瞬间的一转念,救了君少商一命。令他此后一直在庆幸和后怕,如果当时气势稍一下挫,被詹孝文识破,那自己的性命,恐怕就要永远葬送在锦衣卫的监牢里了。
君少商顿时运起内功,凝神聚气,目光毫不退避的对望回去。眼中所流露出来的那股坚定的气势让詹孝文也不禁为之一怔。然后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詹孝文怒道:“你笑什么?”
君少商笑道:“我笑大人向来精明,今日却前言不搭后语。”
詹孝文奇道:“此话怎讲?”
君少商这时已经想好了主意,缓缓的道:“大人似乎忘了,我前日之言,多为诈语。实则我在五霸岗上,并未见过本门的三位师叔伯们。”他说这话也冒了几分危险,如果詹孝文派人去过五霸岗实地堪验,见到三老的尸首,那他的谎言当时便会戳破。但当时山崩地裂,所有人都被埋在地下,他料想詹孝文不会有此功夫花那么大的气力去查验此事。果然,詹孝文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又道:“那块玉牌呢?”
君少商胸有成竹的说道:“那块玉牌,其实是本门弟子的信物,凡出岛的弟子均有一块,大人难道还不相信我不易居主人门下弟子的身份吗?”
詹孝文嘿嘿笑了一声,君少商觉得他已经开始有些相信自己,忽然詹孝文用炯炯的目光看着他,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问道:“究竟是谁叫你来欺诈本官,背后是什么用意?”
君少商顿时全身一震,他知道已经到了紧急关头,如果这句话答的不好,必将前功尽弃,成败就在此一举!
所以他故意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