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自外面看毫不起眼,里面却是宽敞之极,只是灯光昏暗,更弥漫看刺鼻的臭气,君橙舞鼻子一痒,不禁打了两个喷嚏,仔细一看,这里面人声鼎沸,叫喊之声不绝于耳,却是一家赌场。
君橙舞眉头一皱,平日里,这地方父亲是打死也不会让她涉足的。但这时既然进来了,就不能这样出去,只看见几张台子前面,无数的人头攒动,她心中厌恶,只站的远远的,静静听他们说话。
听了半晌,无非是赢了的人呼喊,输了的人叫骂。君橙舞转身要向外走,心神不属之下,竟与一个刚急步闯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君橙舞脸上变色,刚要斥骂,那人低着头,只是伸手向两边推开,喊道:“借光,借光!”急步直向里走。
君橙舞无论性格如何大胆,终是少女之身,岂容陌生男子碰到自己身体,一触之下,已经马上闪开,再见那人两只毛茸茸的大手向外乱推,险些又碰到自己身子,不由说不出的厌恶,抬手便想教训他两下,
这时已有人叫了起来,“贺老三,嘿,怎地去了两个时辰又回来了?”一人大笑了起来,“怕是当了他老婆裤子回来!”
那被叫作贺老三的,却是个鲁莽汉子,身材高大,只是相貌粗鲁,闻言将脸涨的通红,只是说:“咱们赌台上见输赢好了!”这时另外一个瘦干汉子接口道:“贺老三最近发财啦,你且说说,是怎么弄了这多钱来,也好给兄弟们引条生财的道儿。”
贺老三把手乱摇,“我说了好多天啦,你们又有哪一个信了?”
一个精瘦汉子道:“嘿,你说的有哪一句是真话了?哪怕是你遇上了活菩萨、活观音,就能给你这多钱了?”
贺老三涨红了脸道:“你们去问问,我贺老三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来?就是在西湖边上,那天晚上,那公子在湖上游船……”
又有人笑了起来,“别的且不说,就说那天,西湖封湖,人人皆知,哪来的什么狗屁公子……”
君橙舞手中长剑已经递出,堪堪要触到贺老三身上,这时硬生生止住,左手一把抓住他袖子,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君橙舞为了平日里出行方便,都改作了男装,但虽然如此,仍不脱娇美文秀之容,在旁人看来,活脱脱是个美貌相公。那贺老三一愣,“你……你……”
刚才说话那人笑了起来,“哈,原来这相公在这儿!长的也标致……”话没说完,“啪”的一声,脸上早挨了个清脆的耳刮子。那人一愣,躺在地上大叫道:“打死人啦!”
君橙舞哪有闲心理这些市井泼皮无赖,左手拉着贺老三的袖子,右手举剑,作势一挥,赌场内众人吓了一跳,齐刷刷退开了两步,君橙舞用手一拉贺老三,大步的踏了出去。留下众人瞠目结舌。
贺老三被她拉的连打了两个趔趄,挥臂想要甩脱,却觉得自己手腕上,直似套了一只铁箍一般,连骨头都被捏的生疼,心里不由奇怪:这文弱相公,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君橙舞将他直拽出数十步远,看看四面无人,右手一振,长剑出鞘,喝道:“你把在赌场里面的话,老老实实再说一遍来!”
贺老三一吐舌头,他刚才领教了君橙舞的厉害,知道眼前这貌似文弱的相公,其实比什么凶神恶煞还要可怕,不敢遮掩,照实把那天的境遇一一道来。
其实说来毫不繁复,贺老三那天赌输了钱,半路上买了酒喝,一路走到了西湖边上,眼看天色将晚,酒意发作,醉倒在湖边,直到月明中天,这才醒来。
醒来便看见湖中一只大舟,舟头坐着个青衣少年,边弹琴边在湖上作歌,唱的是些什么,贺老三生性粗鄙,却是记不得了。只觉得声音好听,再加上酒意未过,坐在湖边呆呆的听着,直到旁边过来两个锦衣汉子,一边一个拿住他双臂,才知道事情非小,忙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其中一人向湖上那少年报告,那少年“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其时两人相隔已远,但少年只轻轻的应了一声,贺老三却觉如在耳边。随后二人给了他两绽金子,又亲自护送他出去。等到了外头,贺老三不知怎的,便又睡着了,一觉直到天亮。
贺老三第二天醒来,几疑是梦,但两锭黄澄澄的金子摆在身边,却是十足真金,绝无假冒。疑惑之下,便将此事与旁人说了,没想到却没一个信他,如此直至今日。
君橙舞凝眉思索,漫不经心的向贺老三挥挥手,让他走开,脑子里却一直在转这个问题,“那少年是谁,与我爹爹的失踪,究竟有没有关系?”本来两者难有联系,但搜寻半月,好不容易碰上这个线索,君橙舞又怎能轻易放过,思索半晌,忽地有了个主意,于是也不告诉大哥,径自去了。
她出了巷子,径直出城,到了城外的码头处,向那里的朋友打听,半月前是否有一条大船从此地经过。
那码头的管事姓江,与君橙舞素识,闻言笑道:“这话可问巧了,半月前确有此事,那船可实在不小,虽然杭州是繁华地界,可也少见,大概是二十来天前来的吧,半个月前又沿运河北上,我猜大概是去京里了吧。”
君橙舞来此地查询,本也就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没想到这姓江的竟能说出大船的去向,惊奇之下连忙追问,姓江的却摆摆手,“我也只是猜测,我在这里当差十来年,大大小小船只见的多了,那木材质地,必是京城造船厂的出产,船底刻的微记以前似乎也在京城的船只上见过,我猜它大概是上京里去了。”
君橙舞失望之余,也庆幸又得了一条线索,忙请他把大船的图样详细的画了下来,然后贴身收好。江管事画完之后,又道:“你别怕我多一句嘴,那大船上的人一看便是有钱有势的,你该不是惹了什么麻烦了吧?”
君橙舞苦笑不答,早知麻烦不会少,但身为儿女,又怎能不尽孝道?拿了图样出了码头,心头踌躇半响,终于下了决心,索性一不作二不休,便寻上京城去!
主意打定,回到城内家中,简单打点了个小包裹,又给大哥和沈端留了封信说明去意,竟就这样孤身一人,不远千里的上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