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少商顿时变得惊诧莫名,叫道:“喂,我是你家公子,在徐州城外等了你们三天。哪知道你们自己上京来了。还不快跟他们表明我的身份?”
沈小三淡漠而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一挥袖子甩开他的手,说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家公子好端端的在会馆里安歇,你无端的来冒充我家公子,是何用意?”说来转头冲那门卫说道,“快些将他赶走,免得在此喧闹,被我家公子看见,又要教训我们做下人的办事不力了。”
“得嘞!”那守门人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喝道:“你还不滚,再不滚的话将你送官,办你一个冒认他人之罪!”
君少商又惊又怒,只觉得天地在一瞬间都变了模样,往日的人事全非,自己居然如处梦境之中,他猛地一把揪住沈小三的脖领,叫道:“你赶情失心疯了不成,连你家主人都不认识。就你这等的狗才,便是该打!”说罢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他脸上。
沈小三捂着脸大叫,“疯了疯了,快来人,把这疯子赶将出去,送官查办!”
旁边的人一拥而上,抓住君少商便是一顿痛打,君少商本是书生,虽然也习过六艺,通骑马射箭之术,又哪里经得住这样一群膀大腰圆的大汉痛打?不过片刻,便被打的鼻青脸肿,衣裳带子全都扯破,满头满脸都是尘土,狼狈之极。
忽然一个极有威严的声音喝道:“住手!”
众人同时停手,那捂着腮帮子的沈小三一个箭步过去,恭恭敬敬的道:“公子,您怎么来了?”
君少商一听这声“公子”,全身便是一震,抬起血迹迷离的眼睛望过去,便看到一个锦衣华服,气态雍容的贵公子缓步行来,他言语间淡淡的,但不怒自威,自有一股威严。说道:“我欲出门访友,见你们在门外喧哗,究竟发生何事?”
沈小三回禀道:“公子,你说这小子可不可气。他今天居然到会馆门前,冒充是你老人家,想要骗口饭吃。被拆穿之后,居然恼羞成怒,打了我一巴掌。我正打算把他抓起来,然后送官查办。没想到惊扰了您了。”
那公子“哦”了一声,走过两步,对君少商上下打量了两眼,淡淡的道:“这位兄台,在下杭州君少商,不知何故居然冒用在下之名?须知乾坤朗朗,世间自有正道,一时情急,也无需出此下策,只要支应一声,小弟自然会禀着天下间读书人之义,有所相帮。”说罢转头对沈小三道,“这位兄台也算是读书中人,不必如此为难。取十两银子来,送与他吧。随他自去好了。”说罢再不转头,昂首从君少商身前走了过去。
沈小三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银子,掷在君少商身前,说道:“我家公子可怜你,不将你送官,还给你银子,你须好生感激我家公子相待之情,赶紧去吧!”
君少商看着沈小三那副鄙夷嘴脸,心中顿时怒火上涌,一把从地上爬起,拾起那锭银子,重重的扔在他的身上,怒道:“天地间自有公道,这话确实不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非自有公断,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到时候再和你们算帐!”说罢径自转头,也不回顾,一瘸一拐的去了。
君少商独自一人,落寞的行在京城之中。两旁都是繁华无比的街道,但在他看过都不是他身边之物。自己仿佛是已经不在凡尘之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从五霸岗回来之后,似乎所有的事情全都变了一个模样,人非人,物非物,人事全非。沈小三为什么会对自己当面不识,更加恶言相向。那个冒充自己的贵公子又是何人?种种事情,一一缠绕在他的脑子里,纠缠不休。几乎令他无法思考。他久读诗书,虽饱通经史子集,但于世事却一无所知。如今真是天地茫茫,不知向何处去。想去应考,自己的身份早已被别人代替,根本就进不了考场,欲回杭州再寻沈瑞,可路途遥远,数千里之遥,自己身无分文,又如何回得去?
他在街上盘桓了半日,终究无处可去,掏出两个铜板,在小摊子上买了碗馄饨吃了,然后坐在凳上,静静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
这时街上突然间喧哗起来,听到马蹄之声促起,紧接着所有的人都纷纷向两边闪开。那个卖馄饨的挑了担子便走,连凳子都不要了。君少商正想的入神,没留意外界变化,这时有数匹马从前面直冲而来,一下子将他撞倒在地上。跌得满身都是泥土。他本来被一通打,已经狼狈不堪,这下子更是雪上加霜。只浑身全身疼痛欲裂,骨头似散了架一样。他勉强爬起身来,怒道:“什么人这样,走路不带眼睛的么?”他本来斯文儒雅,平时是断断不会说这等话的,可是如今身逢大变,一股郁气沉积于胸口,不自觉的便说出了粗话。
前面的一匹马在半空中猛地扬起双蹄,一下子停了下来。有一人怒道:“小子,你在跟谁说话?”
君少商气道:“自然是跟你!”
——啪!
一根马鞭挥了出来,重重的抽在他的背上,君少商只觉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忍不住跪倒在地上。随即头上的马鞭如雨点一般的落下,伴随着那男子的怒骂道:“小子,你是不要命了,北镇抚司的人你也敢惹?”
君少商心中一震,原来他们是锦衣卫中人!
自洪武十五年以来,设立锦衣卫都指挥使司,直属皇帝亲驭,掌刑名诏狱,掌管锦衣卫的首领称为镇抚,官位虽不算高,但权势极大,往往六部九卿都要给三分面子。及至永乐年间,又设立北镇抚司,分为南北两镇。南镇抚司掌刑名,北镇抚司掌诏狱,以北镇中人,最为气焰嚣张。据闻如今南镇抚司的印信,由当今皇帝的义女,昭明郡主执掌,北镇抚司为御前三品授带刀将军黄薄仪。两镇各有职司,明争暗斗,甚是激烈。君少商今日惹了北镇抚司中人,那几乎等于把天捅了个窟窿,此祸当真非同小可。
那人的鞭子从上面雨点一般的落下来,打得君少商抱着头脸,满地翻滚。衣裳被一条条抽得稀烂。突然“啪”的一声,他衣服的一件东西落在地下。
马上那人还想抽打,突然有一个极为浑厚且威严的男子声音喝道:“住手!”随即又柔声对君少商道,“这位小兄弟,你这件东西,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