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死一线

君少商被打得满地翻滚,这时头上像雨点一样的鞭子突然间停了,有一只大手扶着他的腋下,把他搀了起来。同时那个威严的声音喝道:“还不扶这位公子坐下来?”

旁边有人搬过来一张长凳,那人亲自扶着君少商坐下,这才问道:“这位小兄弟,你的伤不重吧?”

君少商用手擦了擦模糊的双眼,看到面前站的的是一个身穿甲胄,威风凛凛的武官,穿着红底白衬大风衣,长筒皮靴,看他肩上的标志,便知道是领从三品衔的将领,面上露出一副极真诚的笑容,微笑的看着君少商。

君少商心中不禁一阵感动,自他离五霸岗以来,有无数人对他白眼,遭人讥笑,更不知有多少人对他嗤之以鼻。今日尚是头一次听到如此柔声的关怀,不禁有些激动,站起身来,一整衣冠,向他施了一礼,说道:“杭州君少商,拜见这位大人。请问大人的官职尊讳?”

旁边一人说道:“这是我们北镇副指挥使詹孝文,还不见礼?”

君少商知道锦衣卫南北两镇的抚使,均领正三品衔,每镇下设三名副使,均授从三品衔,如今北镇抚黄薄仪正蒙圣眷,权势熏天,方当盛时。没想到身为副使的詹孝文居然如此谦和,当真出他意料之外。旁边有人见他只微微屈身抱拳,并不跪拜,便有人恼怒起来,过来要按着他的脖子,詹孝文怒道:“全都退下!”

君少商微一躬身道:“本人领举人之节,凡殿外免跪,此乃朝廷之礼,请大人不要见怪。”他这话也说的颇为大胆,虽然礼节如此。但以如今锦衣卫之权势,即使朝中大佬,见了首脑中人,也要客客气气,那些外地小官想行大礼参拜,都未必见得着。他只不过是个头上一分功名也无的白丁,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有触动天威之嫌。

詹孝文却并不在意,笑道:“朝廷礼重读书之人,乃天子圣眷,人所共知。本官怎会见怪,手下人粗重莽撞,是在军中行伍惯了,你不要见怪才是。”

君少商见他虽是武人,但十分客气,心中顿生三分好感。便道:“大人若有事相询,小可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詹孝文含笑道:“那是小事,稍停再说也罢。你即是杭州举子,又是当地望族,必有足够川资来京,怎会落为这步田地?难道是途中遇上盗匪了不成?”

君少商想起此事,顿时气愤填庸,说道:“小可本是浙江一省的解元,但身遭大变,流落来惊,实是遇到此生中最为荒谬至不可解之事,还请大人明鉴,为小可主持公道才是。”

詹孝文脸上露出极感兴趣的神色,道:“我北镇抚司专掌诏狱,寻常案件本不受理,但你所说此事,想必事关重大,不如回我司卫所,一一叙说清楚吧。”

君少商心中大喜,心想总算遇到禀持公道之人。连忙起身一揖:“遵命!”詹孝文回身道:“用我的轿子,将这位公子送到我司卫所来。记住,此事须得守秘,不得与外人知道。”说罢转身上马而去。

詹孝文手下的人应了一声,不多时抬过来一顶小轿,虽不大,但十分华美,请君少商坐了上去,随后抬轿起身。君少商这月余以来,日日颠沛游离,哪曾受过这等待遇,顿时觉得飘飘乎如在云端。

如此过了片刻,轿子停了下来,有人启开轿帘道,“公子,请下轿。”

君少商抬腿迈下轿来,看见前面是个天井式的四合院,青砖铺地,全用水磨石打磨,倒似个小康之家的模样,一点也不像锦衣卫的驻所。他却不知凡锦衣卫的首脑均有私所,此处门面虽小,但空间极大,几可以算是詹孝文私设的一个衙门。

君少商哪知其中这些东西,抬腿走进,中间大厅之内,詹孝文正含笑相迎,将他让了进来,随后屏退左右,道:“我们虽是萍水相逢,但也算有缘,蒙君不弃,可以兄弟相称。”

君少商又是感动又是激动,说道:“小可何德何能,蒙大人如此看重?”

詹孝文一摆手道:“你我初识,还不了解我的脾气,最恨客套礼数,你有什么苦处,尽管对我说来就是。”

君少商应了一声,便将自己身世来由,如何从杭州出行,到徐州时听到亲妹下落,不辞辛苦去五霸岗探问,没想到回来之后人事全非,独自一人追到京城,却是仆从不认,身份也被冒名顶替而去。种种事件,一五一十的全倒了出来。这其中的种种委屈,他还是头一次对人诉说,说到难处,不禁悲从中来,眼眶微红。

詹孝文听他说了半天,微微点头,“看来此事果然蹊跷,若你所说不差,那冒名顶替之人是何身份,着实煞费思量。”他边说着,忽然不经意的问道,“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

君少商看他手上之物,却是在三老遇难之时,托付与他的玉牌。便道:“那是我在五霸岗上,见到那三名老者,临死之前托付于我的。请我上京寻人。转告一句话,说天罗教重出江湖,请千万小心。但没说完,他们便葬身山石洪流之中,至于究竟要托付给什么人,小生也着实是不甚知晓。”

詹孝文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玉牌,皱起眉头,用一只手轻轻的敲着额头,转过身去,沉吟不语,似乎有一件极大的为难事要思索一般。君少商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面目,心中不由忐忑不安起来。

过了良久,詹孝文方才转过身来,但两手空空,手中那块玉牌不知何时被他收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极冷,淡淡的道:“你方才所说的事,本官自会查知。但凡上京应考举子,礼部皆有批文堪合,还会查验,出错几率极小。但既然落到本官手里,自会替你查个一清二楚。不过你身涉此事,也不免嫌疑,暂时不要离开此地为好。来人!”

随着他一声令下,门外顿时进来两个身着官服的锦衣卫差官,面无表情的应道:“请大人吩咐!”

詹孝文冷冷的道:“先将他带至后院看押,待本官将事情查清之后,再行审讯!”

两人轰然应道:“遵命!”不由君少商分说,将他双臂反扣,一人按着一边,一直拉到后院去了。

詹孝文抚着那块玉牌,淡淡的道:“蹊跷,果真蹊跷啊。真似一团迷雾,令人看不清楚。这背后……”他突然不语,沉吟片刻,才道,“来人,备马。本官要立刻进宫,面见司礼监刘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