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毓贤罢官

可是无情的事实很快否定了我的这种想法。王钦臣走后,何奎山叫醒我,我正要埋怨他打断了我仅有的睡眠,可是他递给我一件东西——那是一只色盅。

“公爷,这是那个王公公留下的,说是您看了会明白。”

小小的一只白瓷色盅!

虽然我很努力想定住心神,但是自打我第一眼看见这件不算精美的“赌具”,我那不争气的左手就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接着我的声音也颤抖起来,“奎山!”我脱口大喊道:“那个王钦臣在咱府上的时候,是谁在他的房里侍候的?!”

何奎山看向我的眼神纯纯的、带着质朴善良的气息,“公爷,您知道的,我和老赵把他扶到厢房里,给他换了常服,他一直没出来过呀。”

“后来呢?”

何奎山挠了一下头,“然后……”他费劲地想了想,啥信息也没想起来,“五更天的时候,他回去啦!”

“完了!”我心里一凉,坐在临时府里的胡牀上,“这个阴险的家伙,他可能是装醉的!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

我仔细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我看见小太监聚赌,有个侍卫给我指路……

想着想着,我的额上已是隐隐见汗!我不得不佩服王钦臣的老谋深算!王钦臣很有可能根本就没离开我的府中,但是载湉身边小太监们的聚赌极有可能就是他有意安排的!这个圈套一开始就是他设的,目的就是进一步威胁我,达到他再次调迁的目的!

我伸手擦去了汗,何先生看着我,“公爷,今天天气很凉啊,您这是怎么了?”

“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掉了一句文,“准备去行宫吧。”

我在行宫里得到的消息坏透了,太后刚刚下令减免沿途税赋,紧接着又开始摆起她的排场,宣布要留在太原,好好过一个热闹的六十六岁大寿。另外,果然不出我所料,太后的各项仪制已经恢复,生活走上“正轨”。

朝罢,太后穿着水灰色秋款百寿字团花夹棉袍,悠闲地踩着莲花底,“泾德呀,”太后缓缓喊了我的名,然后用她犀利的单眼皮眼睛扫我一下,“瞧你,虽然低着头,脸上还是能看出来!”

我低着头,走在她的身侧,低声答道:“圣母威仪,侄臣不敢抬头。”

“哪儿啊。”太后的脸色忽然转阴,尖声说道:“你胆子大得很呢——身边陪着姑母,心里想着媳妇吧!”

“算你说着了。”我心里暗答,脸上却微微发烧。

“李姐儿!”太后霁颜而笑,唤过我的莲芜,我们夫妻两个并肩给太后行礼。

太后伸出戴着七宝护甲的手,笑道:“不用了!今天点心局的点心很好,一起去吃点吧。”

就这样我们俩陪太后在偌大的行宫里畅游一回,行宫真是漂亮,上回来的仓促,这次细看之下,居然连每道回廊梁间的纹饰都大不一样!

除大舅之外,只有崔玉贵在殿里,王德环、王钦臣他们都在竹帘子外面呢。我和莲芜站在太后的膳桌旁边伺候,后来我听说,这算莫大的恩典!太后让大舅子用珐琅瓷盘盛着黄金脆皮奶卷分给我和莲芜,正当我的神经快要放松下来的时候,太后却正色问了一个敏感问题,“泾德呀,你看我配不配穿十二章金龙朝袍?”

十二章朝袍是皇帝的专用服饰,太后这个问题显然是变相问我支不支持她称帝啊!

心情高度紧张的我愣在原地,一瞬,我只得回答道:“侄臣愚钝,从没见过十二章的女朝袍,所以不便多说,请老佛爷恕罪。”

我说着便跪了下来,莲芜也随着跪了下来。

“起来,我就随便这么一说。这不江宁织造局的人刚送了一件来嘛。”太后意兴阑珊,挥手示意我俩起身,一瞬眼色又阴狠起来,她铁板着脸,对众人道:“除了泾德和莲英,全都下去!”

此时的所有人其实就只有崔玉贵和李莲芜,莲芜一向乖顺,此时很担心地偷偷瞧我一眼,快步退出了。老崔很不满地看了李总管一眼,打着“却步”,躬身退出了。

“泾德!”太后语声有点焦急,“李鸿章和奕劻那边已经准备跟洋人议和。那个逆子还跟我提回京的事!现在回去,洋人非要把我列为‘祸首’,正是称了他的心!”太后叹了一声,“只有弃卒保车了!莲英啊,我信得过你妹婿,我的意思,就让泾德当传旨的大臣!”

大舅子心情大好,含着笑,黝黑的疙瘩脸上褶子更多了,“多谢太后的栽培。”

“你去巡抚衙门,给山西巡抚毓贤宣旨,立即开缺他的职务,由方伯良顶上。”

毓贤大人我是久闻其名,他是一个清官,个人很穷,可是一直坚定不移站在太后这边,闹拳民的时候,他“贯彻”太后的意思,鼎力支持义和团,时时处处维护太后。

可是太后接着冷冷说了一句话,“泾德,你告诉他,最近棺材也贵了。”

这是一句阴险的预言,太后是要我告诉毓大人,免职只是一个开始,而毓贤得随时准备着去死!可悲的是,他的死,仅仅为了讨好洋人!可笑的是,太后极力要讨好的那些洋人,正是不久前她口口声声要“宣战”的!

“是。”我硬下心肠,朗声答道,“侄臣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