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丙夜垂裳

没了“天门白”,我只得坐上了自家的马车,第二天天色微明,我就马不停蹄地往太原方向赶。我听说只一(叶)功夫,行伍出身的刘四龙得了“怔忡之症”,已经起不了牀,所以我走的时候,他只是派师爷来给我送行。

我离开忻州,在一个小驿站“歇马”的时候,赵先生给我递上一份“邸报”,几天功夫,朝廷大政变化不小。

首先,太后封杨德青为“引路侯”,由于他弟弟杨德全“见财起意,半路脱逃”,所以杨德青理直气壮地得到了两份俸禄。(而且,连李老板也得到了六品顶戴的封赏,“姑母”可见还是“知恩图报”的。)

一听这个称号,我就知道太后此时的待遇,已经彻底恢复常态。以往在颐和园时,太后就极爱听一出叫《渭水河》的戏,说的是周文王善于占卜,算出渭水河边有贤才姜子牙亲自礼贤下士去请姜尚入仕的故事。

太后看戏是出名的仔细。这个“引路侯”是戏里杜撰的一个名号,因为最后文王为了表示诚意,就为姜尚拉车以示谦恭爱贤之心。但君王拉车总得讲排场,这个“引路侯”便是在前为姜尚开路的一个龙套。

手捧着邸报的抄件,仔细再看,原来太后嫌原来的龙旗不够气派,在她的暗示之下,一到太原,所有仪仗一律换新,料想现在太原行宫里的“姑母”应该过得很是滋润!

再看第三条,该来的躲不掉!端王载漪,赶上车驾后不久,他那爱如性命的“军机大臣”的职位,已经给太后革掉了!

面对着这份邸报,我理应高兴。因为从头到尾,我心里从来没有倾向于端王,完全不该有“兔死狐悲”之感。可是我也有预感,觉得这对我来说,绝不是个好兆头。

在驿站勉强吃过午饭,我上车继续赶路。这是一个欲雨的阴天,我的马车在太原城附近,一条不知名的,扬尘走石的黄泥小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来人骑了一匹黑色的快马,身上是七品蓝底绣花太监工服,头上只戴了顶戴,脑后没有翎子,我吩咐停车,撩帘子一看,不由心里倍觉亲切!

栗色脸庞,大眼大鼻厚唇配上慈爱的眼神,他就是我在这异时空认下的干爹!

“干爹!您怎么来了?”我迅速下车,热切地上前挽住他的手,看见他渐渐憔悴的脸,我的语气和眼神一起温柔下来,“这些天,您还好吧?”

“阿宝儿子!”王总管眼中满是焦急,“皇上让我跑出来告诉你,要你趁早想想办法!”他说着警惕地朝四周望一望,“这里安全吗?”

我道:“咱俩坐到车里去说。车夫何先生和赵先生都是我的心腹。”

于是我同着他坐到车上,他的马自有我的随从看管。

“走慢点,不用停!”我坐下后,朝着帘外吩咐道。

然后我转面看王商,他的脸消瘦许多,此刻脸上满是焦虑忧郁相混合的表情,丝毫看不出别后重逢的喜悦。不等我开口,王商便焦急地说:“阿宝!万岁爷从太后得知,你已经被人参奏了!议和不日即将正式开始,听说洋人将你视作徐桐、载漪等人一党,名字也在‘祸首’名单当中!”

我看着他急迫的神色,忽然有些疑惑,“干爹,皇上幽废已久,怎么能知道这件军机要事呢?”

王总管低低叹了口气,“太后不愿背骂名,所以现在一切文件都交给皇上看,好对外做出皇上依旧‘权势熏天’的假象,其实……”

“其实怎么样?”我心里一痛,顺口就问了一句。

“哎,恐怕还不如岛子上。用过的饭,撤下以后连我都不忍心看。”王商的声音哽咽,眼泪快要滴落了,“那东西,哪里能吃……”

但是王总管很快镇静下来,他忍着泪,缓缓对我说:“阿宝,皇上的意思,要你先去找高树高御史。好在‘名单’还没定,总有转圜的余地。”

我十分感激载湉善意的提醒,心里也是害怕得很!虽然作为穿越客,我清楚地知道,最终的“祸首名单”上没有我现在的名字。可谁又能知道,我之所以“榜上无名”,是不是因为我的官职太小、作用不大,所以洋人和太后才懒得把我写上去?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不上榜,我还是得遭殃!

而且,更可怕的是,我看闲书上说,古代罪犯有时候需要改名,会不会我“上榜”之后,连大名也被改掉了,以至于明明已经上了“黑名单”,而我自己却茫然不知?

思绪散乱,想到这里,我不觉惊惧起来,不知不觉中,我想我的脸已经因为紧张而发白了,所以王商看着我轻声安慰道:“阿宝,别怕!按现在的规矩,谏官住在外城,你赶紧去就是了!”

一到太原,我没有按照惯例进行宫去见“姑母”,而是按照干爹的嘱托,去太原外城高大人的住处找他。高树平素和我毫无交情,而且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我得知他的爱子得了急症,他的心情很坏。

但是我身为亲贵,他毕竟不好过分拒绝我。公服相见之后,我腆着脸向他表达了“求援”的意图,他终于答应为我起草一个奏折,好在关键时刻,为我美言一二。

从高大人家回到我在外城的“临时住所”,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莲芜依旧没有回家,朝廷提供的“公费房”倒是越来越奢靡了。

草草吃过了一道“浮云遮月”(其实就是紫菜蛋汤),外加一份精华内藏的海鲜八珍饭,我无所事事地坐在胡牀上满腹忧思:

奶奶在老家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莲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王总管在回行宫的路上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盘诘?

还有载湉,他现在的日子,又怎么样呢?

这些消息,我一概没有得到。但是,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却又迎来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这天初更时分,我正在书房补写中秋的问安“例折”,想着这样的奏折,“表弟”会不会亲自给我批复?这样,看了他的字,我也许就能大致了解他的心情了。

我正在用功,何先生忽然来叩门,“公爷,”他唤道:“宫里的王公公来访!”

我知道来者不是干爹,因为我和王总管关系十分亲密,府中上下人等不会如此称呼。况且,自打朝变之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和王商总是家信来往,不到万不得已,从不正面接触。想到这里,我问了一句,“是哪个王公公?”

“自然是奴才王钦臣。”外间响起一个尖锐的公鸭音。

这个何奎山!通报之前就把人领进来了,看我不扣你的月钱!

听了这一句,我只得堆上不自然的笑容,推开两扇乌木小门,“原来是钦公公,您请!”

王钦臣也不客气,进门之后,他直奔主题,说起昨天我没来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公爷,我就直说吧。”王钦臣肥胖的身体“啪”的一声重重坐在那张“瘦弱”的竹椅子上,虽然有着软垫的缓冲,但是椅子仍然“吱呀”了一声表示抗议,“我师傅,怕是要倒了!昨天太后跟缪太太和李姐儿,啊不,是公爷的福晋说起了珍小主落井的事,好像挺后悔的……”

“那又怎么样?!”我知道王钦臣又要威胁我,因为厌恶,所以语气渐渐的变得严厉起来!

“我想请您……”

看着王钦臣欲言又止而又志在必得的那副小人嘴脸,我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这时候,我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于是,我强压心头的厌弃感,对王钦臣笑言:“这里不是说话处,咱到后面花厅里,本爵摆上一桌小酒,给钦公公解闷!”

王钦臣也不推辞,连忙满脸堆笑:“劳烦公爷,劳烦公爷。”

赵先生和何先生遭了罪。由于我的指派,他俩不得不又做了一桌小菜,放在后花厅里。花厅墙上是一幅设色明丽的《贵妃出浴》图,是本朝大家的手笔。听说是太原知府花了大价钱替我们这些亲贵觅得的,此刻,粉墙上那位穿着亮红色浴袍、身姿婀娜的杨贵妃,与眼前席上坐着的满脸肥肉的矮胖子王钦臣,简直是美与丑的绝妙对比!

我坐在席上,不等王钦臣开口说话,我就劝酒道:“钦公公,大家都不容易,来我先敬您一杯!”

“公爷,明人不说暗话。虽说我王钦臣以前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可是,我替您遮了多少事……”

“对对,来,给本爵个面子,干了这杯!”

……

就这样你来我往,王钦臣已经喝了一整壶。我吩咐赵荣全拿了毛巾来擦脸,趁机把酒捂在毛巾里,保持了清醒的神志,我仔细听王钦臣说起他的老一套。

“我憋屈呢……在宫里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同是崔二的徒弟,为什么王德环、张兰德一个个都比我混得好!”

王钦臣醉得完全失了态,先是嚎啕大哭,然后便伏在花厅的云母石台面上呼呼睡去,鼾声如雷。

我趁机上前扒了他的五品内监工服,就在他腰间取下了腰牌,醉中的王钦臣可能以为我是他的某个徒弟,轻轻哼哼道:“小福子,给师傅我宽衣……睡觉!”

我这个“小福子”,很快就完成了偷衣服和腰牌的勾当。好在王钦臣此行见不得光,他又是一个人溜出来的,所以,我只是简单的吩咐家人照顾好王钦臣,便骑上一匹普通的驿马赶到了太原行宫。

太原行宫由保定知府承办,地处保定内城深处。离得好远,仅看外墙就是说不尽的富丽堂皇。即便我是路盲,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我冒充王钦臣,乘着夜来到了行宫。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宫门早已下钥。可是有王钦臣的值夜腰牌,守门的侍卫认得王钦臣,但不认得他的徒弟。

“啊——”守门的士兵带着倦意揉一揉眼,伸个大大的懒腰,“累死了!真是的,这三更半夜的,什么事要出宫啊?”

“老佛爷的急差,我只好连夜去发报,您看看电文……”我只是急中生智,伸手在衣服里摸出以前“姑母”的回电。

正在打开呢,那侍卫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快进快进!”

行宫可真大!假山楼台、飞瀑流泉,所有的一切,全是保定知府动用能工巧匠在短期内造就的。秋日里,行宫里还时不时飘来果香旖旎,那一盏盏宫灯散影,我如入仙境。

我装作初来乍到,问一个正在巡更的兵,“兄弟,你可知道太后身边的李姐儿,住哪间房?”

“宫女和太后住得近,都在一个院儿。那边走!”那个身着甘勇服饰的兵望了我一眼,“你是新到的?”

“小的昨天才从京城赶过来!”我恭恭敬敬地答道,“一路不敢耽搁。被派到皇上身边儿了。”

“那你往这边!哎,你们这些小太监啊,总想找‘对食’,哎!”那个青年侍卫摇头叹息一声,提着灯走开了。

我想着莲芜,但决不敢进太后的院子,只得顺着那个兵手指的方向,一直往里,果然找到了载湉的住处。

秋日的白天已有凉意,秋日的深夜更是阴寒刺骨。我顺着回廊走了很久,一直到一条长长的回廊走完,我也没看见半个穿太监工服的人。倒是在回廊深处的一间耳房里,听见几个人压低了的话语声。

“单、单、单!哎呀,真晦气!”这是个未成年人已经变过声,声音比较尖锐。

另一个男孩子好像年龄更小,细细的声音说道:“到老爷子身边也就这点好,不用费事。要不干完了‘那边’的差事,再顾这边的,我们不得累死!”

“就是啊,不过要是没闲功夫,你们几个小崽子能输我这么多!”

“输不起了,睡觉算了!”

……

我心里犯疑,这几个人夜半聚赌,听口气好像是载湉的手下。那他们就该受王商干爹的管辖。

难道说王总管自打在外城和我分别之后,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升起。顾不上多想,我顺着那侍卫指引的方向一路到底,看见一间房子门上,挂有明黄流苏灯,我知道,那是载湉的屋子。

我的手推开他的房门,一阵冷意,瞬间从指间蔓延到心底。

宽敞的屋中陈设说得上“朴素”二字。整个屋里只有窗前离牀不远的一张几案上有一盏纱灯,宫纱罩子里透出的光焰欲明欲灭,根本无法照亮一屋。屋里很静,只有三更的梆声,隔着行宫厚厚的院墙隐隐传来,还有飒飒秋风吹动窗纸的咝咝声,那样的声音都是细弱的,我想要侧耳细听,却早已湮没无痕。

以我在现代的经验,发生眼前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停电”了,但是我清楚地知道,这是在异时空,是封建社会的清代。那么,眼前这种氛围带来的唯一感觉,就是凄凉!

微弱的灯光下,我看见载湉端端正正坐在牀沿上,眼神依旧是空茫、绝望的。那样的绝望神色,好比一个行路的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猛地摔进了无底深渊。因为求生的牀,他奋力地攀岩,想要靠一己之力挣扎上来,然而在最后关头,他等来的不是一根绳索,而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

载湉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坐着,眼中没有泪,他的涣散的目光透过那闪烁的光线印入我的眼中,我发现他那麻木的脸上透出一种极致的绝望,叫人瞬间在失去了与他对视的勇气。

我身穿王钦臣的紫红色工服,着装并不合身,显得松松垮垮的,丝丝寒意透过我脚下的单靴传遍全身,但是我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我很快走向载湉,轻轻唤他,“皇上……”

载湉的眼神从虚空里收起,慢慢变得专注起来,看向了跪在他面前的我,可是依旧没有理我。

他这个样子把我吓得不轻!看着他单薄的身子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我一时真的有点怜惜。

我只得温柔地凝望他,我也不知道此时我的眼中是否有泪光曳动,“二爷——我是小车子啊!”

这时候我清清楚楚看见眼前枯坐的载湉,潮红的双颊上带上两滴刚刚滴落的泪,“小车子!你干爹去了福陵,从此守卫太宗皇帝,我,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知道,干爹是因为帮我传信才有此一劫!好在他还有命在,来日方长,我定有营救他的机会!

这样想着,我柔声安慰他:“放心,干爹永远是我干爹,回京以后,表哥会有法子救他!”

载湉那双凤眼里现出了那种极度依赖和信任的神色,那样的目光柔弱而温柔得无以复加,他盯着我问:“真的?”

我正色保证说:“表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干爹是因为我才被贬的,我怎么能不救他。”

载湉默默地看我,不接话。而我忽然发现,到这个时候,他依然穿着出宫时候穿的那件蓝纱长袍和我在瀛台送给他的那件讨厌的小褂!

也不知是不是封建愚忠思想作怪,我迅速伸手去解那件工服的钮绊,“怎么回事儿!这种天气还穿这个,难道您想冻死自个儿?!”一边说着,我一边把王钦臣的工服往他身上披,“先披上再说!”

这回他是真的动情了,他泪眼婆娑,轻轻地握住我正在披衣的双手,低声说道:“没这衣服你出不了行宫!是我说错了话,太后的人把我剩下的衣服收了……王总管,也是被我连累的,不是你啊……”

我急了,一句话脱口而出,“您不会又说了议和的事儿吧?”

载湉望着我,乖乖地点头表示赞同,“我不死心,说了一句,‘咱们能逃到西边,洋人就不能追过来吗?现在不应该再西逃,应该立即回京议和……’。”

我无奈地撇了他一眼,劝他道:“不早了,安置吧!”

载湉道:“你看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的牀,我想牀上应该有被褥,可是那上面居然一无所有!

我愤怒了,“怎么……”

载湉的口吻却是淡淡的,像极了勘破世事的老和尚,“收走了。”

我心头无名火起,实在想找个人打架,但此时却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响起。

载湉一时很是害怕,仿佛怕有人就此逮了我去似的,他断断续续地说:“快,表哥!牀、牀底下!”

我道:“我不怕,大不了她剐了我,那照公爷一脉从此可就断了香火!”

大舅子李莲英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还是义愤填膺地穿了白色的中衣睡裤站在载湉的身侧。大舅子精明过人,小眼睛瞥了我一眼,随即看向载湉的牀,随后他的双膝很快跪落下来,“皇上!奴才是罪上加罪,也没有别的办法,但奴才,一定要将自己的被子献给皇上!皇上啊!”

大舅子呜呜地哭了起来,也难怪,宫里李总管和崔玉贵壁垒分明,如果太后派老崔的人来,我大舅子也未必事事知道,再说,我也不能肯定,大舅子的眼泪到底是不是真心啊。

在大舅子的啜泣声中,载湉看了看大舅子,复又看看站着的我,才缓缓言道:“李谙达,你是个忠心事主的人,没有你的照顾,朕也活不到今天了。以前朕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望……”

载湉一定是想要与大舅子彻底修好,可是大舅却越哭越厉害,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生生把载湉的后半句话给噎了回去。

李莲英磕完了头,在载湉的示意下,方才站了起来,对我说道:“妹婿,跟我走,去帮我搬被子!”

我穿得极其单薄,刚刚随着大舅子走到他的屋,我已经冻得说不出话了。大舅子冷着脸,对我说:“小崽子!对你大舅子,我也从没见你这么上心!行了,被子、衣服我去送,你呢?乖乖坐上我的车,给我回去睡你的觉!明天太后要叫起,你得准时!”

“是……是。”我抖抖索索地回答了大舅子一句,然后离开了大舅华丽异常的寝处,一股脑钻上他的马车,打着“李总管奉差传旨”的名义,回到了我的住处。

哎,载湉有大舅子去照顾,而莲芜呢?身边没有我,谁照顾她呢?我答应表弟要救王总管,可是,我有办法救他吗?我什么时候才能救他呢?干奶奶在老家好不好?该死的西行,什么时候才能安顿下来?

哎……我想着,有如此多的心事,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果然,我还没到家,大舅子的徒弟李顺安就穿着便衣坐马车追上了我。他把王钦臣的那件工服给还了回来。我惴惴不安地送走李爷,进门来何奎山先生接着,他道:“那位‘王爷’歇在西花厅的厢房里。公爷,小的提醒您一句,这可是结交内监的罪名!”

我道:“回头您让咱府里的人都别声张就是了。奎山,我出门儿的事,千万别让王钦臣知道!”

何先生心领神会,望着我点了一下头,恭恭敬敬答道:“是。”

我微笑,看着他倒退几步,我说:“奎山,后面是门槛!”我止住他,一手轻轻扣上他的肩膀,“我一搬家,你和荣全就跟我了,以后就咱几个的时候,不许跟我来这套儿!”

五更天的时候,我正和衣而卧,王钦臣却跑回了内城行宫。为了避嫌,我没去送他,钦公公就这样从后门离去了。

我仔细回想着这一晚的情形,心情沉重之余,不觉有些庆幸:这次王钦臣来访没达到目的,而我却还可以冒充他进行宫去探望载湉,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