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失败于太进步

李自成大败的消息，当真是石破天惊，击穿了淮安这个小朝廷。

蒋德璟和路振飞都看向苏泽。

这两人都是苏泽的亲信，从继位前苏泽就一直说，“北方将有大变，要立刻准备北伐”。

继位以后，苏泽也马不停蹄，用雷霆手段处置刘泽清，又冒险收服黄得功，再抽调一切资源送往徐州前线。

蒋德璟和路振飞，本以为苏泽矢志北伐，只是为了报先帝殉国，北都陷落的仇。

但是新皇帝有北伐之心，两人自然是支持的。

可是他们谁也没把什么“北方将有大变”放在心上。

从苏泽那个时代的人看来，明末满清是势不可挡，弘光朝一年覆灭，清代明是不可阻挡的历史大势。

但实际上，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建奴虽然强横，但也只是辽东的一股边疆叛乱势力。

从明初的蒙古，中期的瓦剌，嘉靖朝的倭乱和俺答之乱，万历朝还有播州之乱和倭寇入朝，这些边疆动乱就没停歇过。

在李自成入京师的时候，北都的明朝官员是争先恐后的投降。

史可法就曾经痛心疾首的上奏：

“在北诸臣死节者寥寥，在南诸臣讨贼者寥寥！”

大顺占领京师的时候，不仅仅百姓欢迎，明廷在京的两三千官员，只有二十多人殉节，剩余的都等着投效新朝。

在李自成打入京师的时候，天下人看到的是李闯代明，李自成眼看着就能统一天下了。

所以在蒋德璟和路振飞看来，闯贼是淮安朝廷最大的敌人，如今闯贼势大，淮安朝廷危如累卵。

可怎么危着危着！李自成就败了呢！

蒋德璟和路振飞怎么都没想到，李自成会败的这么快，败的这么彻底。

如今消息传来，李自成兵败山海关，葬送了自己在京畿地区的精锐力量，已经撤出了京师。

建奴大军即将杀入京师，北方局势猛然生变！

布置在山东的闯贼董学礼部，在接到李自成兵败的消息后，立刻撤入河南。

山东各地爆发了复明的起义，雪花般的来信祈求“王师北复”！

苏泽内心还是慨叹了一声，李自成还是败了。

对李自成，苏泽情绪复杂。

他这个假的朱慈烺身份，李自成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但对于李自成的失败，苏泽还是有些遗憾的。

苏泽看着自己两个亲信，开口说道：

“闯贼兵败，本就是朕预料之中的事情。”

蒋德璟和路振飞不顾礼仪抬起头看向苏泽，他们实在是太好奇了，苏泽到底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苏泽缓缓的说道：

“朕从京师离开的时候，听说闯贼打着‘不纳粮’的旗号进的京师。”

蒋德璟低下头思考起来，路振飞还是一脸迷茫。

“闯王来了不纳粮”，是李自成起义军的口号。

从关中开始，李自成确实坚持这个口号，每到一处就打压官绅地主，给百姓免租免税。

苏泽说道：

“不纳粮，军费从何出？不纳粮，将领的赏赐从何出？不纳粮，官府怎么运转？”

苏泽说道：

“闯贼攻下京师，总要赏赐诸将吧？他还要拉拢吴三桂这些叛将，所以只能用‘追赃助饷’这个办法。”

追赃助饷，听起来就很简单，那就是对官绅进行追赃，要求乡绅“捐助”军资。

苏泽冷笑说道：

“可笑这帮鼠目寸光之辈，京师危急的时候，父皇下令群臣助饷，应者寥寥，不过百八十万两。等闯贼入京，追赃得钱百倍！”

“在京的这些官员，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

蒋德璟沉默了。

苏泽说的，是崇祯十七年二月的时候，李自成兵临京师的时候。

那时候崇祯发布助饷令，甚至向群臣借钱，但是最后也没筹措到多少银子。

说到这里，蒋德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李自成一定会败亡了。

苏泽想起后世历史书上，对李自成败亡的原因总结之一，就是李自成入京后腐化。

可李自成入京才一个多月，一个多月能腐化堕落到什么样子？

在苏泽看来，李自成败亡的原因，就是他没有腐化！

闯王来了不纳粮，百姓欢迎李自成是因为这个，京师百官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在改朝换代中保护自己的财产，这是官绅地主想的，他们本以为迎接来的李自成，是新朝的皇帝，都会和历史上一样，清算一下旧日的权贵，然后再从官绅集团中挑选一些新官员。

可李自成却要追赃助饷！

不收穷鬼的钱，却要收黄老爷的钱？

这千百年来，也没这样的啊！

所以李自成入京师后，却要将大量的军队留在关中、山西、河南，恰恰就是因为他始终得不到旧的官僚体系效忠，也没有稳定的军粮供应，只能让这些军队留在地方上。

而军事上的轻敌，加上吴三桂的突然叛变做汉奸，又让李自成措手不及，山海关大败。

苏泽有些沉默，在这个时代，官绅地主阶级，依然是影响力最大的一股力量。

日后清廷能够横扫天下，也就是在汉奸洪承畴和范文程的建议下，吸纳了这股力量。

这是等天下安定下来，这些官绅地主没想到，满清可不和他们讲什么士大夫共治天下，反过来将他们杀得人头滚滚。

可以说，李自成的落败，就是被满清勾结汉族官绅地主联合绞杀的。

吴三桂的选择，就是其背后汉族官绅地主的选择。

李自成的失败，本就是必然的结果，而山海关战败，让那些依然盘踞在地方的官绅地主看到了希望，李自成打下的地盘，也以惊人的速度崩溃了。

现在的情况是，李自成的大顺吹起的气球一下子炸了，入关的满清则暂时吃撑了。

而苏泽这些日子的筹备，就是要和满清抢时间，抢在他们之前接受这些地区。

苏泽对着蒋德璟说道：

“蒋爱卿，起草一份诏书送往南京，请马首辅尽快筹集北伐军资，火速运送到淮安来！”

苏泽又看向路振飞道：

“路爱卿，传旨给黄得功，让他北上，你领兵跟在后面，以朕的名义安抚山东。”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