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城外施粥

周挽卿回到家里便换了一身衣服前往周母崔氏韶光所在院落清河堂,清河乃崔氏本家所在,当时周家嫡长子周曦元求娶崔氏嫡长女时,三顾清河崔家,许诺此生只此一妻宗族为证,在长安周氏府修清河堂一应比照崔韶光闺阁,待崔氏进门之后便掌中枢,才折下了崔氏韶光这枝牡丹。

崔氏韶光当年出嫁十里红妆从清河一路至长安,陪嫁更有仆役随从上百人,现任崔氏家主其弟与崔氏四老爷亲自送嫁,让人羡慕。

唯有牡丹真国色,崔氏有女百家求,当年太宗也曾有意为现今的圣上聘崔氏韶光为妻子,但被崔氏推辞了,才退而其次聘了李氏,不得不说崔氏女多配得上一家宗妇,崔氏嫡长女崔韶光尤盛,十岁母亡便代掌崔氏内宅扶幼弟从无差错,一直到年方十八做周家妇。

周挽卿进去内室看到的便是她母亲娴静而端庄坐在窗边塌上,岁月似乎不曾苛待她,她的脸、手皮肤依旧白皙光润,修长的手在翻动着手上书,一举一动就像尺子一般量出来的却又不显刻意,反而让人赏心悦目,时光彷佛在她身上沉淀停滞了,她自内而外透露着从容不迫,也让人高不可攀,这是作为她女儿也没有的。

“母亲安”,对母亲周挽卿虽不甚亲近,但发自内心佩服,她一举一动都在尺度内,从不曾逾越半分,但也不曾亏待过自己半分,周家内宅话语权向来不是祖父或者父亲做主,也不是祖母,而是她母亲,就像哪怕她无子,她父亲侧室赵氏跟姨娘刘氏育有儿子,但也只是庶出,不能撼动她半分地位,在她这个嫡长女面前赵氏、刘氏也只能以奴婢自称,但内宅之外的事情她又从不过问。

“坐吧,今日在锦绣阁可有寻到合意的”周夫人崔韶光眼神没有离开过书,只是淡淡询问。

“寻到了许多”周挽卿也不在意,已经习惯了母亲的冷淡。

“有些事情该做的就做,不该做的把握好分寸,你及笄礼正宾我有意谢老夫人,赞者你来定即可,如何”崔韶光放下手中书看向她。

谢老夫人即谢丞母亲,谢家老太君也是超一品诰命,当今圣上遇见也要给几分面子,且子孙满堂,是命格极为贵重之人,得她为正宾是她的福气,自然没意见。该做的不该做的她也知道是啥,但不说破便是,母亲虽自小待她严厉,要求甚高,但从不约束她只要在一个范围内。

“母亲安排即是,赞者我打算让子宜来”子宜名为徐子宜是礼部尚书孙女,自小与周挽卿交好,名字一听就是家里长辈希望她能成为淑女,但实际上她性子跳脱,为人豪爽。

“这个月施粥还是你去,多备一些粮食,城外流民最近相比之前多了。”周挽卿跟周夫人崔韶光商量一下这次施粥一些具体事宜,陪周夫人用完晚膳之后便返回玉兰轩,记忆里她父亲周曦元若非有事不然鲜少踏足清河堂,说是夫妻,她觉得他们更像合伙人,但是又与当年求娶有点相悖。

回到玉兰轩,七琦吐了口气道“夫人真的威严,我都不敢乱说话”,周挽卿轻笑“那下次让浣绮跟我去可好”,七琦又立马摇了摇头瞪大眼睛“不不不,小姐还是我陪你去吧,夫人真的跟天上仙女一样,就说不出来我会词语少,但是看着夫人我就觉得很啥来着那词好像是”七琦抓了抓头发,旁边书仪撇过一眼她道“岁月静好,让你多读点书你不读”。

七琦笑嘻嘻说“对,就是这个意思,哪是我不看书呀,分明就是书她不待见我,小姐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周挽卿用手轻轻戳了一下七琦额头,七琦适时捂着头嚷嚷着“小姐欺负人小姐欺负人”,其余人皆一堂哄笑。

七琦虽然是丫鬟,但是她这心性不知为何周夫人也不曾过问,而周挽卿觉得她这样就很好了,便养成了她单纯跳脱性子。

浣绮这时候已经知道这次施粥还是自家小姐去了,适时说道“小姐,这次施粥还是按照之前规格来吗还是”。“小姐,那李夷初这次会不会整什么幺蛾子,她每次看到小姐就没消停过”七琦担扰道。

李夷初出身四大世家的李氏,也是当今皇后外甥女,一直喜欢李皇后所出二皇子,因着周家几代入后宫惯例便将周挽卿视作敌人,经常搞些小动作但都被化解了,施粥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各家博名声事情,李夷初作为李家适婚嫡长女,毫无例外由她出面主持李家施粥,加持名声。

“无妨,她哪次成功过”。周挽卿思考了一下还是让流沁去外边名下米粮店多做了准备,从两年前她母亲便陆续将嫁妆名下几个庄子与店铺交由她打理,其中米粮店便是其中一个。施粥走的是公中份例有定数,要是遇到什么情况公中变通麻烦,不如自己名下的方便。

施粥当日,周挽卿换上素净衣服,只簪了一个银簪,来领粥的都是穷苦人家、乞丐、流民等,不患寡而患不均,当你身处穷苦之境而对方一身锦衣时难免会有落差或者嫉恨心理,所以为了避免生事还是低调为好。

周挽卿并没有只是在旁边看着,而是带着四个侍女亲力亲为,给眼前这些排着队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一勺勺将浓稠米汤倒入他们碗中,似乎也发现了自己速度比较慢,另外旁边队伍肉眼比自己这队短了,便交换了位置淘米,让更熟练的人去勺汤。

七琦悄咪咪靠近周挽卿“小姐,我刚刚打听到了李夷初要多施粥两天,说是看着那么多流民于心不忍,我们要不要也要多加两天”

周挽卿“他们米汤如何”七琦道“很稀还参杂着别的储粮”。

“那就是了,米粮有限,流民还比之前多,她要想博这个名声就只能这样,但是不能保证质量,也难免被人诟病,我们做好自己即可,让流沁私下多运点米过来,我们天数不变熬浓一点顶饱一点,顺带让查一下流民为何突然增多”。周挽卿看着路边四处无力瘫坐的流民,总觉得不太正常,往常虽然有流民但不多特别是天子脚下,现在流民数量显然是成倍增长。

夕阳已西垂,返城路上门口马车突然停下,传来随从声音“小姐,我们遇上了李家马车,须得一方退让才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