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屋内,烛火晃晃悠悠,静谧被一声呼喊打破:“诸葛大人!”诸葛凛抬眼,瞧见个身着文武袍的不速之客。此人服饰奇异,在昏黄光影里透着神秘。
诸葛凛目光犀利,审视一番后开口:“宫中盛传,有一人仿若皇帝的眼目,隐匿于暗处,洞察朝野,却无人知晓其名号。瞧你这身独树一帜的装扮,想必就是那位了。”话音未落,他身侧竟悠悠泛起蓝光,那光芒好似有灵,丝丝缕缕缠绕周身,带着不容小觑的威慑,“只是,这未经通传、擅自闯入,可不是什么周全礼数。”
身着文武袍的人微微昂首,神色傲然:“诸葛大人,在下隶属御號司。这御號司,身负皇命,监察百官职责
“哦?竟有此事?”诸葛凛剑眉微挑,眼中的警惕丝毫不减,话语里满是疑虑,“皇上这般急切召我,所为何事,你好歹也透露些风声。可有圣旨?”
御號司之人利落摇头,旋即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见那令牌,诸葛凛神色一凛,当即屈膝跪地。御號司之人往旁站定,朗声道:“圣上口谕:诸葛凛,速来觐见,朕有要事相商,此人同行,可护你周全。”
诸葛凛听闻,满心困惑如乱麻。他暗自思忖,近日朝堂看着风平浪静,怎会突然冒出这般紧急又隐晦的传唤?只是皇命高悬,不容置喙,当下也别无他法。他缓缓起身,瞥了一眼身旁身着文武袍的神秘人,心一横,抬腿跟着向外走去,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半晌过后,诸葛凛在御號司的引领下,来到了东苑。御號司的侍从刚走到门外,便“噗通”一声跪地,朗声道:“陛下,诸葛曜师已至。”话音未落,屋内已传出一道低沉嗓音:“让他进来吧。”御號司闻声,赶忙将房门推开。诸葛凛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入屋内。室内一片昏暗,未燃一盏烛火,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影影绰绰间,勉强瞧见不远处立着一道人影。正打量时,那处传来声音:“灵曜司最年轻的司长,闻名已久,今日得见,果真年少有为。”诸葛凛心下一凛,不敢怠慢,当即屈膝跪地,垂首道:“陛下谬赞,微臣不敢当。”
哒…哒…哒
渐近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愈发清晰,每一下都似踏在诸葛凛的心尖。终于,声响在他身前戛然而止。诸葛凛刚一抬头,裴承毅便徐徐开了口。恰在此时,殿内原本昏沉的火烛猛地蹿起火苗,刹那间大放光明,将裴承毅的脸庞照得一览无余。
诸葛凛抬眸的瞬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对方龙相斐然,自带一股让人臣服的威严。他心下暗惊,满心疑惑,师父从前明明断言,当今皇帝是最没龙相之人,怎会短短时日,变化如此天翻地覆?怪不得朝中私下都传颂“天人之威,地人之龙”,如今亲见,确实所言不虚,诸葛凛一时有些愣怔。
裴承毅率先打破这短暂的沉默,声若洪钟:“朕今日宣你,只为一事。你们诸葛家,是不是真摸准了帝辛玉石的下落?”
诸葛凛忙伏地叩首,回应道:“回陛下,帝辛玉确有下落线索,只是……”
“只是什么?别吞吞吐吐!”裴承毅微微蹙眉,目光如炬般逼视过来。
“帝辛玉现身的节点,与陛下您当年在宫内举事的时刻分毫不差,打那之后,便彻底没了踪迹……”
“无妨。”裴承毅微微抬手,神色悠然,“朕索要帝辛玉,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你若足够机灵,灵曜司那些占卜结果里,想必能瞧出些门道。”
诸葛凛心领神会,忙不迭回话:“回陛下,确有发现。近日观测星象,破军星与武曲星格外明亮耀眼,按照星象所示,极有可能会涌现威震四方的名将。再者,陛下整饬改编军队之后,持续向南疆增派兵力,北方同样安排下重兵戍守,如此布局,实有深意。”
裴承毅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诸葛凛:“未曾想,你一介占星之人,竟还通晓军事,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既如此,依你之见,朕这番部署究竟如何?”
诸葛凛略作思忖,随后拱手说道:“陛下,当下朝中武将格局,实是青黄不接。老将们年事渐高,精力不复往昔,而年轻一辈尚欠火候,难堪大用。想必陛下为此没少费神,更为棘手的是,文官势力暗中渗透,总想着从军事行动里捞取好处,把战事无端拉长,好谋取权财。”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裴承毅,眼中透着几分洞察世事的清明:“陛下抛出帝辛玉一事,并将它列为头等要事,实则是一招精妙的制衡之术,犹如收放自如的缰绳。就拿南疆战事来说,一旦取胜,陛下便可以停止搜寻帝辛玉为由,顺势收兵。这般操作,既能打压文官集团借机扩张的势头,又能对外营造出一种假象,让旁人觉得陛下似乎一心痴迷于那虚无缥缈的帝辛玉,仿若一个行事荒诞的帝王,叫人捉摸不透,实则一切皆在陛下掌控。”
裴承毅凝视着诸葛凛,先是仰头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厉害,着实厉害!朕今年不过二十九岁,料想你年纪应是比朕还小吧。朕才刚抛出计划的冰山一角,你便能推测出个八九不离十。”笑声戛然而止,裴承毅瞬间敛起笑意,神色恢复冷峻,话锋一转:“诸葛凛,朕还有一事要问你。”
“陛下请讲。”诸葛凛垂首应道。
“如今朝中都在传朕有‘天人之威,地人之龙’,朕却一直没弄懂这话究竟所指何意,你且给朕说道说道。”裴承毅目光灼灼,透着探究之意。
诸葛凛欠身回道:“回陛下,所谓‘天人’,乃是指代天庭的至上帝君,众人传颂陛下有‘天人之威’,意即陛下身上有着仿若天上帝君般的赫赫威严;而‘地人’,说的是生于这广袤人间的生灵,称陛下为‘地人之龙’,便是认定陛下乃人间当之无愧的真龙天子,身负天命,统御万方。”
裴承毅听闻,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朕这谋逆篡位、手染至亲鲜血之人,竟也配得上这般溢美之词?”
诸葛凛暗中观察,心中已然笃定:皇上果然对此耿耿于怀。这些流言蜚语仿若无形枷锁,将他紧紧束缚,令那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逐渐被忧愁吞噬,面容也日益憔悴。
诸葛凛深吸一口气,继而开口道:“陛下无须忧虑,此皆为陛下命中注定之事。当朝史官秉持公正,自会如实记录一切。前朝末代皇帝,满心满眼只有削藩一事,全然不顾天下百姓身处水火,亦无视朝中文武百官潜藏的积弊。可陛下您登上帝位之后,情形却大不一样。”说到此处,诸葛凛微微抬头,目光诚挚,“陛下先是整肃吏治,让朝堂气象焕然一新;又推行利民之策,百姓无不感恩戴德。如此作为,足以证明陛下承继大统,实乃顺应天意民心,那些流言蜚语,又何足为惧?”
裴承毅神色未起波澜,只是轻轻挥了下手,语气平淡又不容置疑:“你走吧,今晚之事,莫要同任何人提起。”
“是。”诸葛凛恭敬应诺,而后缓缓起身,朝着门外移步而去。左脚刚刚跨过门槛,一股莫名的寒意骤然爬上他的后背,好似有一双隐匿于黑暗深处的眼睛,正幽幽凝视着他。那感觉如此真切,恰似无尽的暗夜中,猛地睁开了一双散发着金色幽光的眸子,令人毛骨悚然。
诸葛凛心跳陡然加快,猛地回头看去,这一眼,惊得他头皮发麻——方才还站在屋内的裴承毅,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些明明燃得正旺的烛火,也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地熄灭,黑暗如汹涌潮水,瞬间将一切淹没。
“诸葛大人。”御號司的人适时上前,拱手作揖,声音沉稳又刻板,“由我护送您回府,请吧。”
诸葛凛强行按下心头的慌乱,微微颔首,神色勉强维持着镇定,轻声道:“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