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袋大白兔我记得吃了好久,糖纸也被我辗的平平的和那支自动铅笔一起放在一个很高级的铁饼干盒里,可一直也没见孙姿来讨要。再后来,我家分到了房子,我们就离开了那座干打垒。
搬家那天,我抱着那个饼干盒带到新家,郑重的把它放到独属我的柜子里。很多年了,妈妈把我的各种破烂收的收丢的丢,可她从来没把那个饼干盒丢了。
当我落水事件发生后,我在妈妈一边哭一边唠叨中才听明白,跳河自杀的故事主人公就是孙姿的爸妈。
有一天,孙姿爸妈晚上回来,看见我妈在给孙姿喂奶,我爸在边上给我喂米汤。两口子就抱着两个孩子认我爸妈做了干爹干妈,两家认了亲。这也解了我从小就产生的疑惑:孙姿为什么喊我爸妈叫爹娘。而这时我才知道,她妈妈跳河之前为她姐妹俩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剪指甲。
当时抱着孙姿陪着好婆到水库边找人的就是我妈,捞尸体上岸的是我爸。后来的那个舅舅是孙姿姐妹的亲舅舅。我莫明奇妙的落水和莫明奇妙的获救,给我的世界观造成很大的冲击,也许冥冥中总有些神奇吧,不然这个世界也太无趣了。
这个水库还有很多事故,有些是我身边人发生的,我初中时有个同班同学,姓孟,他父亲喜欢钓鱼,可以说是钓鱼成瘾,每天风雨无阻,而且他父亲身边有一群钓鱼同好,当一帮有共同爱好的老爷们混在一起时,他们对钓鱼“更大、更多、更牛”的追求就没有止境了。
于是他们开始电鱼、炸鱼,因为这些事,他们这帮人还被厂里的保卫科教育过,但无济于事。那年应该是我上初三的春天吧,因为快中考了,所以班里有个人没来上学会很明显。
我那孟同学没来那天的前几天,他老爹在水库电出了一条快十斤的鲫鱼。为什么我会知道?因为他爸骑着自行车驮着这条鱼在厂里逛了三圈。懂鱼的一看都傻眼了,鲫鱼诶,一条鲫鱼在野外能长到四斤就了不起了,而这条鲫鱼有一臂长,腹部都是黄色。
有老人就告诉他爸:春天不要杀鲫鱼,这时的鲫鱼肚子里都是籽,会有报应的。他爸笑嘻嘻的说人家封建迷信。据说那条鱼取出了三斤鱼籽。第二天我看那孟同学嘴角都是油。
三天后,天空下着朦朦细雨。他爸又和三四个人去水库炸鱼。孟同学放学了也去找他爸,打算和他爸一起回家,结果被炸死了。第二天,孟同学的座位一直没人,这件事也就传开了。据说,他爸疯了,因为那个炸药不知道为什么炸的,他爸根本还没接线连电。
再后来更邪门的消息传来,根据和他爸一起的那几个钓友说,那孩子本来在他爸身边看布线的。结果一会就不见了,再看到他时,他穿着衣服游到下雷的地方,他们刚喊一声就炸了,捞上来的时候左边身子都炸开了,左手臂一直找不到。厂里上了年纪的人都叹息:这就是报应,只是可怜了孩子。
这件事是我爸妈在饭桌上的现实案例,他们不允许我再去水库钓鱼。而我自从上了高中因为学业繁忙,也没有时间去水库玩了。
直到今年,我才翻出了以前的鱼线,做了一副钓竿,开始坐在水边放空自己。钓不钓得到鱼?无所谓,就是钓到鱼我也不吃,反正水里有我干爹干妈,我怕啥哩。
这年的暑假,我基本就是在家方圆300米之内渡过的,唯一一次出门还是参加同学会。当我骑着老爸的28大杠飞驰在路上,路过机加七车间时,我看见了刘晨昕,她胖了一些,挺着大肚子正扶着工厂的铁门框跨进车间。那个背影不再像我记忆里那么俊秀挺拔了,她应该顺利顶岗了吧。我单手扶着车龙头,从她身后疾驰而去。
那天的同学会过的很热闹,除了隐藏恋情的那一对,当年轰轰烈烈的两对,都带着各自的对象参加了同学会,大家也不再过多谈论感情问题,话题大多是关于未来的工作方向。
有不少人打算考研,更多的人打算留在城市里,看来那年厂办秘书的酒白敬了。聚会散去时,大家都有些伤感,我们都知道这次聚完,今后很多人就一生难见了。
从聚会那天之后,我的情绪不高,主要是从那天之后天上雨就没停过,空气中湿漉漉的,我就呆在家里思考我毕业后的路,是要考研还是上班,到哪里上班?留在城市工作一个人太孤单,去广州?可我心里一直回避那个地方,只要听见广州两个字,我就会想起明玥笑意晏晏的对我说“以后我们要住在没有冬天的地方,就广州吧”没有想出个结论,雨却下个不停,电视里开始说很多地方出现水灾了,据说是五十年一遇。为了防止再出现因为意外被堵在路上的情况,我决定提前一周返校。70多个小时在路上挨饿的事情,我可不想再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