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事有点难

盛有简没想到盛启然父子一起登门。

前两日,盛启然才来说过儿子被打的事情。

盛有简当时已经以乡试为由,搪塞摆平了这件事。

他们父子又登门作甚?

盛有简问管家:“盛启然来干什么?”

“他们说,生员、童生前来拜见提学道。”

盛有简舒口气,看向儿子:

“看来是想拜你提学道的码头,不像是来闹事的。”

盛启宁淡然一笑:

“盛启然父子一向知书达理,随遇而安,就算盛明熙挨了打,估计也不会生事。”

盛有简摇摇头说:

“你有所不知,盛明熙这次挨打,苏醒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哦,怎么变了?”

“听他家三房说,这小子声称要以牙还牙,收拾盛明威。”

“哦?盛明熙性格温顺,他说出这种话,不像他的风格啊。”盛启宁嘬一下牙花子说,“他们今日前来,拜门还在其次,我估计还是为被打之事。”

盛有简听了这话,心中不安,问道:

“要见他们吗?”

盛启宁沉吟片刻说:

“见一下也好,弄清他们的真实想法,下一步事情就好办了。”

盛有简点点头,对管家说:

“让他们进来,在正堂候着。”

在盛有简看来,以盛启然父子俩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进族长书房叙谈的。

管家遵命,来到大门口,带盛启然父子来到正堂。

正堂空无一人。

盛启然将一个礼盒放在茶几上。

盛明熙四下打量族长家的正堂。

只见正堂面南背北,宽敞明亮,北墙下一张八仙桌,两边摆放着红木雕花座椅。

两个主座前面,东西各摆放着四张稍小一些的红木雕花座椅。

一阵脚步声传来,盛有简、盛启宁父子走进正堂。

盛启然分别向盛有简、盛启诺拱手作揖:

“侄儿见过老世翁,见过兄长。”

盛明熙沉默不语,照猫画虎,学着着父亲的样子施礼。

双方都是亲戚,只是互相躬身施礼,免去了繁文缛节的见官礼仪。

族长父子面带倨傲微笑,居高临下回了礼。

礼毕,族长盛有简在八仙桌旁落座,其他人在侧座就坐。

盛明熙按规矩,伫立在父亲椅子旁。

盛有简瞅一眼茶几上的礼盒,“来就来了,拿什么礼盒嘛,哈哈哈……”他很享受被人尊重的感觉。

盛启然说道:

“兄长出任提学道,第一次回家,理当拜见。”

这话的意思,礼盒像是拜门的贽敬了。

所谓贽敬,就是拜名人门下,而上贡的钱财。

盛有简心中轻松不少。

看来盛启然父子俩今日前来,果然是来向新任提学道盛启宁拜门的。

嗯,只要不纠缠挨打的事就好。

盛启宁含笑看着十六岁的盛明熙,“贤侄最近读书,可有新感想?”他有意从科考切入话题,免得对方触及“砚台砸头”之事。

盛明熙微笑回答:

“小侄正在准备道试,不敢胡思乱想。”

“你已是童生了吧?”盛启宁明知故问。

这句话的潜台词很清楚:

上次道试空手而归,没中秀才,你才具堪忧啊。

盛明熙自己捅破窗户纸,“小侄无才,这是第二次参加道试了。”他语气坦然,毫无愧疚之意。

原主首次道试失利,没有搞个秀才科名,关我什么事?

盛启诺见盛明熙毫无愧色,心中不快,毫不留情碾压对方:

“一鼓作气很重要。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当初参加县试、府试、道试,便是一鼓作气,拿下了生员的科名。”

盛明熙点点头,“小侄谨记前辈教诲,只是最近心猿意马,难以静心读书。”他眼神闪过一丝狡黠。

盛启宁沉静一笑,“何故心猿意马?”他察觉到童生要将话题引到“砚台砸人”之事上了。

“盛明威用砚台砸伤我额头之后,小侄便在学业上心猿意马了,想请宁大爷指点迷津。”

盛启宁微笑道:

“有何迷津?”

盛启宁混迹官场多年,阅历颇丰,根本就没把本家侄子的话当回事。

盛明熙不卑不亢问道:

“小侄想不通,盛明威打人这件事,告官好,还是私了好?”

盛有简听了这话,即刻沉下脸来。

他斜睨盛启然一眼,斩钉截铁说道:

“我说过的,这件事先放一放,不要影响家族学子们科考,等乡试结束,咱们再通盘解决这件事。”

盛启然赶紧说道:

“老世翁说得是,当务之急乃是科考,盛明威打人之事,可以放一放。”

他说完这句话,扭头严厉瞪儿子一眼,示意他住嘴。

盛明熙没有住嘴的意思。

他的思维来自现代世界,对三纲五常的礼仪规范,毫无兴趣。

盛明熙微笑道:

“科举归科举,公道归公道,这是两码事。

晚辈以为,盛明威出手伤人,就得有个惩罚,没必要照顾他的科考状态,考不上活该。”

盛明熙掷地有声。

正堂却登时寂静的能听见风声。

盛有简微微眯起眼睛,看看儿子盛启宁,再看看本家侄子盛启然,最后将冰冷犀利的视线,落在盛明熙身上。

盛有简整个人都麻了。

当族长这些年,没人敢在他面前炸翅,更别说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了。

看不出来呀,这小崽子平日一副温顺模样儿,竟是个胆大包天猛人!

盛有简沉下脸,厉声说道:

“明熙,国有国法,族有族规,我已经和你爹爹说过,乡试之后,再断此案,你不必再纠缠于此,回去好好读书吧。”

盛明熙神态平静说道:

“此事发生,已近半月,若继续束之高阁,再无定论,我怕族人妄议族长爷爷受人贿赠,替人消灾,有损族长爷爷清誉啊。”

这话看似为族长着想,其实有意是敲打族长的软肋。

盛有简老脸憋得通红,又不好发作。

盛启宁听了这话,心中一凛。

他立刻意识到盛明熙此番有备而来,带着一种誓不罢休的气势。

如果任由少年气势蔓延,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父亲刚才说了,盛启诺“出手大方”,当然不能得罪。

盛明熙初生牛犊不怕虎,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来,等于授人以柄,给仕途对手一个可趁之机。

妈的,这事有点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