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吃错什么药

盛启然来不及多想,“让他们去正堂,我更衣后,过去待客。”他朝李安挥挥手。

以两家的亲戚关系,盛启然本该请长房进书房晤谈。

但如今两家势同水火,他有意冷落对方,让盛启诺父子在正堂候着。

李安刚要转身离开。

盛启然喊住他:

“等一等。”

李安停住脚步,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盛启然说道:

“你把明熙叫来,让他见见世面,长点见识。”

李安答应一声,往西厢房去请少爷盛明熙。

盛启然才换好衣服,李安慌慌张张快步进门:

“老爷,不好了,少爷不见了。”

“什么?”盛启然瞪大眼睛,眉毛乱抖,“这深更半夜的,他,他去哪儿?”

李安递过一张纸条:

“这是少爷书桌上看到的。”

盛启然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我去赏赏月,散散心,思考一下人生,不要派人找我。”

“思考人生,思考什么人生?”盛启然大惊失色,“这黑灯瞎火的,思考什么人生?”

李安宽慰主人:

“老爷不必担心,少爷很清醒,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废话,你怎么知道没有事情?”盛启然怒道,“你怎么调教门丁的,我儿黑灯瞎火出门,怎么不来禀报?”

李安嗫嚅道:

“老爷,我刚才问了门丁,他们没看见少爷出门。”

“你是说明熙还在家中?”盛启然问道。

李安摇头说道:“少爷确实出门了,我查看了后院,他是从翻墙出去的。”

他不想让门丁背锅。

盛启然以拳击掌,气恼说道:

“这个逆子,骗我说头昏眼花,不读书,要早睡,原来是想出去夜游,快,快派人去赌坊找他回来。”

李安说道:

“少爷从来不赌博,怎么可能去赌坊,不会的。”

“那就去青楼找他!”

“老爷,少爷不晓人事,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他怎么不晓人事了?”盛启然大怒,“他整天翻看《莺莺传》之类的闲书,脑子早就乱七八糟了。”

李安忍住笑,回道:

“老爷,我亲自去青楼查访,找到少爷,这事最好不要声张,免得败坏咱家清誉。”

“好好好,快点去。”

“老爷先接待长房,千万别让他们知道少爷夜不归宿,不然他们又会动坏心眼,大做文章。”

盛启然跺一下脚,“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赶紧去找少爷。”他心中还是觉得李安想得确实很周全。

他是个忠仆啊。

少顷。

盛启然换好衣装,来到正堂。

长房父子坐在侧座上,见盛启然进来,赶忙真起身,作揖问好。

长房父子态度之恭敬,令盛启然极度惊讶。

更让他惊讶的,是盛明威鼻青脸肿,鼻梁上还缠着绷带。

盛启然满腹狐疑,“大哥久违了,稀客,稀客啊。”他朝长房敷衍地拱拱手。

盛启诺陪笑说道:

“四弟,实在对不起,我前些日子忙于生意,不知明威砸了明熙脑袋,闯下大祸,真是一万个对不起。”

盛启然心中惊得直打颤。

盛明威砸了儿子,非但不见长房露面道歉,还放出话来,让他走着瞧。

今天夜深人静,这父子俩吃错了什么药,突然上门来赔礼道歉了?

而且,盛明威被谁打得鼻青脸肿?

盛启然心里无比轻松畅快。

不管是谁打的,都是恶有恶报啊。

盛启诺满脸堆笑,指一下儿子捧着的礼盒说:

“这是一百两银子,算是明威误伤明熙的赔礼了,万请四弟笑纳。”

盛明威虽然鼻青脸肿,脸上的傲慢,丝毫不减。

他极不情愿地将礼盒,重重放在茶几上。

盛启然冷着脸,坐在主座上,却并不请盛启诺在另外一个主座就坐。

盛启诺腆着笑脸,在侧座落座。

盛明威见父亲坐下,自己也在父亲旁边的椅子,安然坐下。

盛启然瞄一眼鼻青脸肿的盛明威,微笑道:

“明威,我和你父亲坐下说话,你与长辈平起平坐在椅子上,不怕你父亲笑话吗?”

盛启诺怒视儿子,“不懂规矩的东西,站起来。”他气得面色通红。

盛明威起身,规规矩矩站在父亲椅子背后。

盛启然微微一笑,问道:

“贤侄这是做了什么孽,让谁打成这样了?”

盛启诺抢先答道:

“明威走路不小心,掉进了沟渠摔的。”

盛启然自然不会相信,却顺嘴说道:

“是走夜路摔的吧?人啊,还是少走夜路,在大白天干正经事,免得撞见鬼。”

盛启诺父子听了这话,恨得牙痒痒,却又难以发作。

盛启诺到底经商多年,阅历丰富,硬是咽下这口气,陪笑说道:

“四弟说得对,我今天过来,除了向四弟你赔个不是,还要明威当面给明熙赔不是,咦,明威还在读书吗?”

盛启然木然说道:

“我儿最近头晕目眩,旧症复发,早早睡了。”

盛启诺陪笑道:

“都怪犬子鲁莽,害得贤侄头痛,明日我托人请郎中,来给贤侄看看。”

盛启然冷冷拒绝:

“这倒不必,我已请郎中看过,他自己会调理的。”

盛启然心中越发疑惑。

长房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模样,今日变得如此谦卑,令人费解。

盛启诺见四弟很冷淡,便又说道:

“兄弟,上次那十亩良田之事,是大哥我做得不美气,你也别往心里去,这是我最近购置的十亩良田地契,算是我一个补偿。”

盛启然一听这话,一下找不着北了。

长房啥时候变得这样仗义疏财了?

就算提学道命他来赔礼道歉,盛启诺这样的吝啬鬼,要不是让人制住了软肋,哪肯出血本来赔情道歉?

盛启然立刻意识到,长房父子深夜来赔礼道歉,背后还有更深原因。

盛明威瞅一眼茶几上沉甸甸的礼盒,再瞅一眼父亲手里的十亩良田地契,顿时心如刀割。

砚台砸人,代价这么高吗?

盛明威轻轻触碰一下父亲胳膊,说道:

“爹爹,四叔不会收咱家十亩良田的,必然彼此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怎么平安相处?”

盛明威这话威胁意味十足,而且眼神挑衅,逼视四叔盛启然。

盛启然见长房如此厚礼,唯恐有诈,原本要拒绝长房这个厚礼。

没料到侄子盛明威目光极其挑衅,言语威胁直白,不由怒火中烧。

“长兄美意,却之不恭,我当然要收下了。”盛启然一把接过地契,冷眼乜斜侄子盛明威,“贤侄想多了,能不能平安相处,我不在乎。”

盛启诺脊背发凉。

他拿地契说事,原本是想做个高姿态,以此化解盛启然胸中怨气。

他断定四房不会接受,没想到弄巧成拙,四房竟然当了真,接过了地契。

盛明威更是吃惊。

平日温良谦恭让的四叔,怎么突然硬气了?

盛明威自然不甘十亩良田白白送人,口气变得越发强硬:

“四叔,这十亩良田的地契,你若拿到手,是祸是福,以后就很难说了。”